。他双眉倒竖,虎眼圆睁,高高地举起枣木棍子——狗官,你道貌岸然假惺惺,说什为民去请命,分明是借机抓人去邀功。你当官不为民做主,心甘情愿做帮凶。俺俺俺妻死子亡万念灰,报仇雪恨是正宗。哪怕你两榜进士知县,即便是皇帝老子也不中。俺摩摩拳,擦擦掌,棒打昏官不留情——对准钱大老爷脑袋,猛地劈下去——罢罢罢,砍头不过碗大疤,打死你个帮虎吃人贼县令——钱大老爷机灵地往旁边闪,孙丙棍子带着阵风劈个空。衙役们看到老爷有险,举着腰刀,上前欲擒孙丙。孙丙发声喊,正是夫拼命,千军难抵。孙丙,bao跳如雷,宛如只发疯猛兽,灼热火花从他眼睛里迸发出来。众百姓齐声发威,怒潮汹涌。孙丙把根棍子使得呼呼生风,个胖衙役躲避不迭,拦腰中棍,翻几个跟头后滚下河堤。钱大老爷仰天长叹道:
“咳,本官用心良苦,惟有皇天可鉴。乡亲们,事关洋务,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孙丙啊,本官今日放过你,但估计你躲过初,你躲不过十五。你善自珍重吧!”
钱大老爷在衙役们护卫下,钻进轿子。轿子启动,轿夫们脚下生风,行人很快就被沉沉夜色吞没。
这夜马桑镇彻夜不眠,女人们哭声此起彼伏,棺材铺里斧凿声直响到天亮。第二天,邻居们互相帮忙,装殓死者。溜白茬子棺材,噼噼啪啪地钉上铁钉。
埋葬死人后,活人都变得有些懵懂,仿佛从场噩梦中刚刚醒来。众人齐集在大堤之上,眺望着原野上铁路窝棚。高大铁路路基已经铺到柳亭,那是高密东北乡最东边个小村,距马桑镇只有六里路。祖先坟墓就要被镇压,泄洪水道就要被堵塞,千年风水就要被破坏,割辫子索灵魂垫铁路传说活灵活现,每个人头颅都不安全。父母官都是洋人走狗,百姓们苦日子就要来临。孙丙头发夜之间全部变白,残存几根胡须也变成枯草,纷纷地折断脱落。他拖着条棍子在镇子里跳来跳去,好像个得失心疯老武生。人们同情地看着他,以为他神志已经不清楚,但没有想到他说出席话竟然格外精明:
“各位乡亲,俺孙丙打死德国技师,招来灾祸,殃及诸位高邻,俺俺俺惭愧,俺俺俺惶恐!你们把俺绑去,献给钱丁,让他跟德国人讲情,只要他们答应把铁路改线,孙丙虽死无怨。”
众人扶起孙丙,七嘴八舌地开导他:
孙丙啊孙丙,你是条好汉子浑身血性,不怕官不怕洋是个英雄。虽说咱马桑镇大祸因你而起,但这种事情迟早要发生。晚发生不如早发生。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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