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涤生兄,你素抱澄清天下之志,今日正可展鸿抱。古人云:‘虽有智慧
分,季高、岷樵都是多年老朋友,这个顾虑不必要。至于湖南吏治,说来确腐败。但是,涤生兄,眼下中国十八省,哪个省吏治又不腐败?天下乌鸦般黑。除非不做事则已,既要做事,就无可选择之地。东坡问贾太傅:‘然则是天下无尧舜,终不可有所为邪?’嵩焘借这句话问仁兄:‘然则是天下无乐土,终不可有所为邪?’”
曾国藩不觉笑起来,指着郭嵩焘说:“唐宋八大家,就只有你读得活!”
“涤生,你莫跟兜圈子,什热孝在身,什湖南吏治腐败,都不是你不出山主要原因,知道你顾虑在哪里。”
“在哪里?”
“今世知你者莫过于。”郭嵩焘狡黠地望曾国藩眼,“你是担心长毛不好对付,怕万不能成功,半世英名毁于旦。”
“哈哈哈!”曾国藩大笑起来,既不首肯,也不否定。
“涤生,跟你打个赌:莫看眼前长毛势大,嵩焘料死他们不能成事。”郭嵩焘伸出只手来,放到曾国藩面前,做出个击掌样子。国藩仍坐着不动,不露声色地问:“何以见得?”
郭嵩焘将他这些天来,苦苦思索而得出认识搬出来:“长毛起事有个致命弱点。其所依靠者拜上帝会,所崇拜者天父天兄;信耶稣异教,迷《新约》邪书;所过之处,毁孔圣牌位,焚士子学宫,与中华数千年文明为敌,已激起天怒人怨。凡孔孟之徒、斯文之辈,莫不切齿痛恨。就连乡村愚民、贩夫走卒,亦不能容其砸菩萨神灵、关帝岳王像之,bao行。涤生,你出山之后,打起捍卫名教旗帜,必定得天下民心。天下人都归顺你勤王之师,长毛还能长久吗?”
郭嵩焘这番痛快陈辞,使曾国藩心智大开:洪杨以民族大义争人心,则以卫道争人心!郭嵩焘见曾国藩眼中已射出兴奋光芒,知这几句话已完全打动他,于是益发高谈阔论:“涤生兄,你说吏治腐败,国事日非,不是办事之时。仁兄熟知本朝掌故,难道忘记当年圣祖爷平三藩之乱壮举吗?三藩作乱时,圣祖爷亲政不久。朝臣有说,国家根基尚未大固,吴三桂等人势力很大,不如用抚保险。圣祖爷不为所动,坚决削藩。结果不但平息三藩之乱,且借平乱之威刷新社稷,开创康乾盛世,使大清江山固若金汤。沧海横流,更能显现出英雄本色。仁兄向仰慕武乡侯、邺侯。武乡受聘,正*臣窃命;邺侯出山,当天下乱极。今日国势,如同汉末唐衰之时,焉知不再出武乡、邺侯?”
曾国藩三角眼中光芒越来越亮,连声叫道:“好!贤弟说得好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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