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应声而答,略为思考下,他又作补充,“世人论文字之说,圆而藻丽者
模样,加上花白头发,四十三四岁年纪,看起来像是过五十人样。曾国藩最看重就是他谨厚,知道即使这样着意表扬他,他也不会骄傲,若是对吴汝纶、薛福成,便不能这样称赞。
张裕钊文章不到三百字,片刻光景,三人都浏览遍。黎庶昌诚恳地赞扬他写得好,吴、薛也说好,但心里并不太服气。
“作文当以意为主,辞副其意,气举其辞。廉卿这篇游记,好就好在通过登山越岭记叙,阐述天下辽远之境获得,只属于不以倦而惑且惧而止者。这正是程朱所讲格物致知。”曾国藩习惯地梳着长须,意味深长地说,“岂只是登山览胜,学问、文章、事业,哪样不是这样啊!”
望着总督大人由篇小文章生发出如此庄重人生感叹,不止是张裕钊、黎庶昌,就是心高气傲吴汝纶、薛福成也被感慑。佛殿里顿时安静下来。
“当年老夫初进京师,侥幸入金马门,然于学问文章,懵然不知。偶闻京师有工为古文诗者,就而审之,乃桐城郎中姚鼐之绪论,其言诚有可取。遂展司马迁、班固、杜甫、韩愈、欧阳修、曾巩、王安石及方苞之作,悉心诵读,其他六代之能诗文者及李白、苏轼、黄庭坚之徒,亦皆泛其流而究其归,然后开始为诗古文。尔来三十年。”无梁殿里回荡着曾国藩湘乡官话,其音色之宏亮,声调之悦耳,张裕钊等人似乎从没有听到过。“三十年来,只要军务政务稍有空暇,老夫便究心古文之道,直到过天命之年,才颇识古人文章门径。近来常有将心得写出之意,然握管之时,不克殚精竭思,作成后总不称意。安得屏去万事,酣睡旬日,神完意适,然后作文篇,以摅胸中奇趣。今日与诸位偷得日之闲,聚会于清静无为之地,老夫欲学古之孔孟墨荀当年与门徒讲学形式,无拘无束地与诸位纵谈为文之道如何?”
这真是太好!张裕钊等人想:从曾大人学习古文多年,胸中堆积着许多问题,总没有机会问究竟,难得他今天有这样雅兴。
“请问大人,文章以何为最先?”当大家都在紧张思考时,吴汝纶率先提出第个问题。
“文章以行气为第义。”曾国藩以肯定语气回答,“韩昌黎曰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皆宜,老夫平生最爱文章有雄奇瑰伟之气,古人有此气者,以昌黎为第,子云次之。二公之行气,本之天授,后人难以企及,然可揣摹而学之。”
“请问大人,用字造句,以达到何种境地为最佳?”黎庶昌问。
“无论古今大家,其下笔造句,总以珠圆玉润四字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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