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教冲突,各地都有,但后果无处有津郡严重,事情弄成这样,是太令人痛心。”曾国藩酒量向来不大,去年以来,因身体日坏,他几乎滴酒不沾,刚才那杯酒,也只是象征性地吮小口。现在,戈什哈给他上杯热茶,他喝口。“民教仇杀,从根本上说,是洋人理亏,这是没有话说,但挖眼剖心传闻竟然有那多人相信,使人费解;还有说洋人拿眼珠子熬银,这不是愚蠢透顶吗?居然也有人相信。哎!愚民无知尚可说,周道、张守、刘令,你们都是读书明理聪明人,不是老夫指责你们,你们早就应该和洋人联系,和他们起出来澄清这些无稽谣传呀!”
“老中堂训斥对,卑职等是疏于职守。不过,洋人也是蛮不讲理,他们拒绝合作。”周家勋插话。
张光藻接过话头说:“五月初,育婴
这天上午,周家勋、张光藻、刘杰就要上路。京津古道接官厅里,曾国藩带着丁启睿、马绳武、赵烈文等人摆桌简单酒菜,他要亲自为代百姓受过天津地方*员敬酒饯行。
与般犯官不同,周家勋等人并没有套上枷锁,只是摘掉顶翎,褫去官服,个个满脸阴晦,委靡不振,穿着便服曾国藩亲出厅外,将三人迎进内室,然后恭请他们上座。周家勋忙说:“老中堂亲来送行,已使犯官感激不尽,岂敢再僭越上座。”
张光藻、刘杰也说:“犯官不敢!”
“今日事与般不同,你们权且坐回,老夫尚有几句话要说。”
看着骨瘦如柴总督那副恳挚模样,周家勋等人只得告罪坐下。戈什哈上来,给每人斟杯酒。曾国藩端起酒杯颤巍巍地站起,慌得座上人全部起立。
“今天是三位进京受审日子,大家心里都不好过,也无心喝酒,老夫借这个形式,不过说几句话而已。敬各位三杯酒,各位都不要推辞,且听说说心里话。先请大家都把手中这杯酒喝。”
众人都不敢推辞,只得喝下。丁启睿说:“老中堂,您坐下说吧!”
大家都说:“请老中堂坐下。”
“都坐下吧!”曾国藩坐下,也招呼大家坐下,然后沉重地说,“老夫奉太后、皇上之命,来天津处理民教之案,感慨良多,教训良多,悔恨良多。”
说到这里,曾国藩停下,拿起手绢揉揉昏花眼睛。昔日那两只给人印象极深三角眼,因为眼皮松弛、眼角多皱,更因右目无光、左目视力微弱,而变得如同两只干死小泥鳅。他现在手绢已不能须臾离手,过会儿便得擦擦,否则眼角粘糊,人物莫辨。不要说离职前任,就是在职现任也都心事重重,大家静静地听着曾国藩嘶哑苍老心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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