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看似随随便便话中,包含着怎样情谊,李鸿章听就掂出来。他十分激动地说:“谢恩师!”
“喝口热茶吧!”当仆人来到石桌边,将原先冷茶泼去,换上热茶时,曾国藩对李鸿章说,“少荃,你知道为何如此喜爱湘妃竹吗?”
“因为此竹是恩师家乡特产,恩师看着它,犹如回到家乡。”李鸿章不加思索地回
过这种竹子吗?”
“没有。”李鸿章答应声,对着窗外看眼,然后走出艺篁馆,进到竹丛中,他要细细欣赏这片有着神奇色彩罕见竹林。
对湘妃竹,李鸿章闻名已久。用湘妃竹作骨做成湘妃扇,是文人墨客普遍爱携带雅物。他虽不是那种诗酒名士式人,但也是翰林出身,夏天也爱摇把湘妃扇。前两年做过任湖广总督,不过大部分时间不在任上而在战场,故他未去湖南见过活生生湘妃竹,想不到今天能在江宁城里见到它!
“少荃,你要好好地看看,这可是从君山上连土起运来真正湘妃竹呀!”曾国藩对着窗外大声说,他似乎很得意,个人在屋子里吟起刘禹锡《秦娘曲》来,“山城人少江水碧,断雁哀猿风雨夕。朱弦已绝为知音,云鬓未秋私自惜。举目风烟非旧时,梦寻归路多参差。如何将此千行泪,更洒湘江斑竹枝!”
是,这确是湘江边上真正斑竹!只见略带黄色青皮竹杆上,布满着大大小小黑色斑点,那黑点极像溅在宣纸上慢慢浸渍墨痕。把它比作人眼泪,女人眼泪,尤其又是舜王后妃——美丽忠贞娥皇、女英眼泪,真是妙极美极!李鸿章轻轻地抚摸着竹竿,感叹着苍筤中竟有如斯稀品,更感叹着人群中竟有如斯富于幻想楚人,而楚人代表,又正是屋子里那位已成衰弱恩师。他向崇敬老师宏阔气魄、坚毅意志,今天他看出老师心灵中还深藏着才子般绵绵情致。
李鸿章连看几十根竹子,在竹林中眷恋半个钟点之久,才依依不舍地回到艺篁馆,坐在老师对面。他喝口热茶,兴趣浓烈地问:“恩师,这竹子移来多久?”
“还不到个月,眼下长得还可以,假若能在这里世世代代扎下根,那就真是件好事。”曾国藩笑意盈盈。
李鸿章突然觉得,老师对斑竹移到西花园成功喜悦,甚至超过当年夺取江宁。
“恩师,您送几根给吧,让老四把它种到庐州李家寨去!”李鸿章说,那庄重神态也与当年请求筹建淮军相当。
“行!”曾国藩爽快地答应,“如果明年这批斑竹还能如此枝繁叶茂话,定送四十根给你。你四兄弟人十根,这里还留五十根,五兄弟也人十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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