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熹微,端懿踩着未散尽月光自佛堂出来,步步走出这座困她辈子府门,隔着条街距离望向对面。
石狮子依旧破败,头颅少半边,眼睛丢颗,应该戏珠前爪也早不知道去到哪,又被来往金吾卫带来车马撞,口中最后衔着颗石珠落到地上,穿过街面滚滚而来,直至滚到长公主脚下。
她弯下腰拾起那颗珠子,再抬眼便好像走过生。
最开始是宫宴中遥遥面,隔树聊天,你赞惊世才学,敬你家国大义。
于是相知于是相交。
容棠朝着她背影行礼便要告退,宿怀璟却立在原地,轻声问句:“有事好奇,可否请殿下赐教?”
长公主背影稍有些佝偻,哪怕挺得再直,身上仍旧有岁月留下痕迹。
她拨弄算珠手微微顿:“你说。”
宿怀璟注视着她背影,问:“昨夜那场火,烧得怎样?”
端懿长公主背对着他们,头颅小幅度上扬,直视佛祖金身。
:“?”
他懵下,问:“祖母是在赞许何事?”
“夸你坦荡明亮。”端懿直言,“还记得你年初去府上,跟你说过什吗?”
容棠:“祖母教诲良多,孙儿铭记于心,其中有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你做到吗?”端懿问他。
最开始没有谁谈婚论嫁过,你当知己、当你友人,四方宫墙内、巍巍皇城下,能遇见个知己已经三生有幸。
后来或许是被陛下看中彼此心思,抚掌笑着赐婚,问替他征战生威武大将军:“爱卿,将女儿许配给你家做儿媳妇可好?”
公主嫁在京城,那是想也不敢想殊荣,更遑论她是个名不正言不顺
院外是来来回回不断搬运行李小厮丫鬟,雪后初晴,麻雀从树顶跳到地面,又从土地飞往檐廊。
端懿沉默段时间,久到容棠几乎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候,轻轻笑下:“很好。”
苍老声音落在静谧庄严佛堂,佛像眼眸下落,悲悯望向祂信徒。
端懿说:“很多年都没有再见过那样场大火,几乎全都烧净。”
干干净净,铺天盖地,她跪在佛堂内,念宿经,听见院墙之外来来回回停不下来脚步与泼水声,心下颗郁结多年石头骤然落地。
容棠顿顿,下意识撇过头看眼宿怀璟,而后点头:“正在做。”
端懿便笑,手中拨弄起串念珠:“公主府被火灾波及,需要修缮段时日,或许会在王府住到年后,这期间你们有什事都可以直接来寻。”
你们,而非你。
容棠若有所思,蹙蹙眉头。
长公主挥手,下逐客令,转身跪在蒲团之上,似要开始念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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