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妈那儿,”严平说,“你要多去看看。放小雏菊,她最喜欢。”
严越明有些紧张起来,“你自己去看,们起去。”
严平长舒口气,梳得整整齐齐鬓角白片,他也没有来得及染,“五十年,够。长生,高寿,从来没有想过。”
“梅雨枝那儿,已经划笔钱过去,生下女孩儿也有教育基金。你不用管,这不是你责任。”严平沉默会儿,“她另个孩子……”
严越明心跳漏半拍,低低地应,“嗯,怎?”
可是长大就是那瞬间。
爱人会离开,诺言是虚无,背叛因果早已种下,记忆无法回溯和倒带,神明面前契约不会生效。
12月初时候,严平病重。
严越明坐飞机回南方,回到旧宅中,严平坐在床上,正戴着副眼睛看书。
“爸。”严越明掖掖他被角,又摸下他手背,“冷吗?暖气怎不开?”
开始想爸爸。】
【8月1日
《故园风雨中》。他亲。他为什要亲?】
【8月2日
花房。玫瑰。白色液体。两次。】
“他是好孩子。”严平闭上眼睛,“只是,越明,如果要有个人在最后为你签死亡确认书,那个人不会是他。”
严越明喉咙嘶哑,竟问不出原因,只是抓住严平手,低头红眼。
大楼里灯灭,场简陋庆功宴中,啤酒和香槟洒在办公室沙发上。窗外是美国霓虹,严越明就斜坐在地毯
“不开,咳咳,”严平扶扶眼镜,“太闷。”
严越明突然很小声地喊声“爸爸”。
严平听着这声爸爸,眼前浮现是三岁严越明,好小孩子,穿衬衫和背带短裤,臭美地蹬着皮鞋追着狗满院子跑,可是只要他喊声,小严越明就像颗炮弹样冲进他怀里,奶声奶气地问:“爸爸,干什啊?”
他这生,出生,念书,恋爱,生子,生意场厮杀,就像是快速变幻万花筒,折射出无数张面孔。他有时候睡不着,总会想起些零碎片段,第次见到妻子,她才十八,清纯漂亮,带着水汽,从泳池里冒出来,大胆又羞怯地问他要不要起游泳。可是严平当时已经和梅雨枝在起。
老套红白玫瑰故事。结局也老套,又是陈世美,又是薛平贵,又是个后世严平。
日记越来越短,时间跨度越来越长,到最后,变成几个名词,几个数字。
严越明每句都能读懂。这是本隐晦又痛苦性爱记录本。
“他肯定恨死。”严越明恍惚地自言自语,“他那恨,肯定辈子忘不。”
严越明对余生这个词还没有概念,余生却已经开始。
严越明想,他少年期太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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