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口气:“去给你取箜篌来。”
“也不用去取箜篌,那东西太大,在屋中弹弹便罢,搬来拿去,太费力。”封如故翻身坐上白玉桥栏,双腿垂在外栏上,活动下手指,“借把琵琶或者月琴来。今夜高兴,要弹首给她们听。”
道君给妓·女弹琴,若是被寻常道人听见,怕是要大惊失色,大呼不成体统。
好在,封如故向来不知体统为何物。
而如则想着,封如故本就荒唐,不受世俗约束,那,他做些自己喜欢事情,又有何妨?
许多年来,他都觉得自己是在“静水流深”中自言自语。
直到与如再相遇。
尽管这孩子嘴上不会说好听话,但他在某些地方,却意外能与自己合契相鸣。
人生在世,所遇见万事万物皆有曲韵,有人在此刻听到高山大川,在彼刻听到小桥流水。
而所谓知己,不过求个异口同声,求那人耳中声音,与自己声音全然同调。
如冷面如霜,颗心却因为这突如其来邀请而快要从胸口漾出来:“如此,也好。”
月色如冰,寻欢之人成群结伴,醺然而归,美人妆残,收起琵琶,意兴阑珊地点上炉香,好散去舱中浓重酒气,自己则倚在船头,嘴角还挑着习惯笑,眼里却是冰冷而疲惫残光。
他们上座石筑小桥。
封如故看向船上女子们褪色脂粉红妆,自言自语:“……是,人都走,笑给谁看呢。”
如认同他话:“不喜欢笑,便不要笑。”
如要来把琵琶后,封如故也戴好义甲。
试弦调音后,他对着荡在湖心、任尔东西寻欢船撩响琴弦。
他弹非是什高情雅趣小调,乃是在风月场里听过扬州清调,讲是
想到此处,封如故又起些人来疯兴致,戳戳如臂弯:“哎,你猜现在在想些什?”
如低头看着被他碰过地方,拿指尖覆盖上去,悄悄抚摸,同时冷冰冰道:“不感兴趣。”
封如故拿胳膊肘碰下他,专注地笑望着他。
如真想当做自己听不懂他弦外之音。
但不知怎,他就是知道封如故在想些什,以及想做些什。
封如故有点诧异地回头:“你在对说话?”
如偏过脸去:“在对船上人说话。”
封如故望向如侧脸,眼神里多些别样内容。
他向来思路跳脱,常发惊人之语,是以在正统道门间疯名远播,自从师父飞升以来,这些年来,少有人能这样快地跟上他思路。
师兄天真单纯,师妹不服就干,浮春太傻,他养只鹦鹉养三年,恐怕都比这傻小子机灵些,落久则太聪明,但却养出身藏拙性子,即使听懂,也佯作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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