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冈走在王舜臣身后,山谷两侧山峰,挡住大半幅夜空,只能看到长长条夜色。宋代夜晚不比千年之后,在他出生地时代,即便无星无月子夜,天空中依然泛着地面灯火映出亮光。但此时,除黯淡火炬和寥落星子,天地间再无丝微光,那是最为纯粹浓黑。
随着队列前行,身前浓黯不断被火炬驱散,而身后却又被四周涌来黑暗所掩盖。脚步和车轴吱呀声,单调地回荡在谷地中,如影随形。就像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们这行人。只有偶尔随风传来两声夜枭尖利啸叫,让他们解到还有其他生灵存在于身边。
从安远到甘谷,不过三十里道路,到底还要走多久?!
木然地低头看着被火光照亮前路,韩冈步步向前走去。前路片黑沉,走不知多久,却仍没有抵达甘谷,他心情也逐渐低沉下去。黑暗中,原本被压下去情绪如同从河底淤泥中翻出,搅得他心绪片浑浊。
韩冈总忍不住胡思乱想,自己在安远寨作出决断是否正确,
停在这里,韩冈自嘲地笑。都到安远寨,只差三十里,如何不拼到底?与其把解救自己希望寄托在吴衍、王厚身上,不如通过自己努力,让向宝、陈举之辈,不敢动自己分毫!
他猛抬头,望北方。渐渐西斜阳光下,狼烟依旧滚滚。他再回头,数十道信任目光正等待他决断。
哈哈笑,韩冈转身率先前行,“走!去甘谷!”
……
夜色如墨。
行走在朔日夜空下,周围没有半点灯火。除民夫们手中火炬照亮点周围地面,让队伍不至于走到官道外,就再无点亮过星光光源。
深脚,浅脚在不算很平整官道上前进,路行来,众民夫都被韩冈所慑服,对他决定没有太多怨言,也不敢有所怨言。
在出安远寨时被监门官挡阵,辎重队行进速度比预计要慢快两个时辰。原本酉时【下午五点到七点】前就该抵达甘谷城,但现在已经近戌时【晚上七点到九点】,却还没有看到甘谷城影子。
入夜后,山谷间寒风更加凛冽,不住往衣襟里灌去。躺在车上,身子转眼就会变得僵冷如冰,连伤员们都不得不下车走路,好让自己暖和点。
王舜臣吸吸鼻子,向着走在身边爱马靠靠。寒风吹得久,身子都变得麻木,心底暗骂着监守安远寨北门监门官,却没气力骂出声来。不过他右手依然有力地握着战弓,谷内心波三族都有不稳迹象,入甘谷后,只要出城寨,他便握紧长弓。就算因为受伤不得不改用左手控弦,王舜臣依然有自信将箭囊中长箭,尽数射入拦道贼人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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