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曾经那隐隐艳羡再度冒头,起初只是点,后来随着玄悯长大,便积得越来越多。
在玄悯执掌十多年里,他试着按下这种情绪,说服自己远离庙堂。然而最终还是没能按压得住,在他忽然发现自己正不可抑制
他称那贵人为师父,但对方看起来总是冷冰冰,少言寡语。是以师父这个称谓,终其生也没能喊出几声。
从孩童到成年那段时光似乎格外漫长,又似乎转瞬即逝。
漫长在于他可以在看经书时偷上许久懒,出上许久神,时辰也似乎并没走上多少。而转瞬则在于,十数年时光在他师父身上没有留下丝痕迹。
后来后来,他才知道,他那位师父身带佛骨,所以寿数比寻常人长许多,老得也慢许多。
那时候,他还只是单纯地艳羡。后来有许多年,甚至连艳羡也无。
龙骨,玄悯选佛骨。
就见他周身震,两根血淋淋骨头被他从腰间化出。即便并未剖皮割肉,但佛骨抽出之后,玄悯身上活气便以快到惊人速度瞬间流散开。
他面色惨白如纸,眼珠却如既往沉黑如墨。
手指间铜钱盘,群山开道,脚下崩裂声四起,裂开道深渊巨口。两根佛骨就此被他沉入那深渊之中,而后群山隆动,重新被拉拽相合。
那瞬间,玄悯颈侧血痣忽然爬出数条血脉,像是只垂死挣扎蜘蛛,在张开八脚之后,又缓缓蜷缩回去。
因为他那应当能活得很久师父,在他二十余岁时便不在,只为救方苍生。
身带佛骨又怎样呢?依然是早死。
那时候他说不上来是难过还是旁什,只是有时独自人站在天机院望星高楼上,会忽然想起前任国师来。
再后来,依然是江松山下,他带回自己下任——个身带佛骨,小小年纪便同他那早死师父有几分相像孩子。
他给那孩子取第二任国师原本法号,玄悯。
血痣愈渐黯淡,盘坐于原处祖弘终于失去最后点凭依。他面容倏然变得苍老,同玄悯相像双眸光华尽失,像是蒙上层灰蒙蒙雾。
他挣扎许多年,却终究还是逃不过死。
人在弥留之际总是会想起许多许多事,久远到连自己都误以为忘。他愈渐灰暗眸子茫然地朝天上望眼,忽然想起来,当年在江松山,被那位贵人带回去时,也是这样天气,黑云罩顶,大雨泼天,风浪急得仿若要将山淹去。
他第次看见那样出尘人,仿佛身上带着晨曦光。
直到他进天机院才知道,那位贵人是国师。国师乃代代相传之位,初代那位来自于南疆,这位贵人,刚好是第二任。而被带回天机院他,日后将会成为第三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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