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陌生季寰宇把她从过去影子里拽出来,变成旁观者。她拎着包站在床边,看着并不熟悉病人说着无关痛痒话。
那瞬间她忽然知道,为什医生建议她来见见这个人。
只有真正见到她才会明白,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她喜欢过、倦怠过、憎恶过那个人早就不存在,没人留在原地等着
季寰宇在卫生间里呆很久,不知道是单纯因为不便利,还是因为没做好见人准备。等到护工重新把他扶出来时候,江鸥已经把病房门替他虚掩上。
季寰宇点点挪回床边。他以前眼眸很灵,需要时候可以温和可以热烈,现在却直低垂着,显得麻木又软弱。
护工把他扶上床,调好靠背倾斜度,然后拉张椅子到床边,对江鸥说:“您坐。”
“不用。”江鸥说:“就来看看,站着就行。”
护工本想在旁呆着,却见季寰宇挥挥手,口齿含混道:“去外面。”
手抓着根支地钢杖——其实就是拐杖,只是这个词放在季寰宇身上,实在太过别扭。
他弓着腰小步小步往卫生间挪,结果半途瞥到门口有人,便迟缓地转过头来……
于是江鸥看到张苍白浮肿脸。
都说人走路姿势会影响骨骼和气质,时间久,连模样也会跟着变化。很久以前,江鸥和季寰宇关系还不错时候,她常听人夸赞,说她丈夫是个美男子,风度翩翩。而现在,这个浮肿迟缓男人身上已经找不到丝毫过去影子。
江鸥攒满肚子话,都在看到他那瞬间消失得干二净。
“那……”护工迟疑下,便乐得清闲地出去,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
江鸥说:“你是让来看你过得有多惨,季寰宇?”
对方依然不看她,垂着眉眼坐在床头。他刚刚走动时候,虽然艰难,好歹还有几分活气。现在躺到床上,那种死气沉沉麻木便又包裹上来。过很久,他才眨下眼含糊道:“小欧,对不起啊。”
十几年前听他说这句话,江鸥总是有点委屈。五六年前在医院听他说这样话,江鸥气得歇斯底里。
现在又听到这句话,她应该是嗤嘲且不屑,可这瞬间,她居然无比平静。
有那几秒钟,她甚至陷入种茫然里,她在想这个苍白臃肿中年人是谁?为什看到她瞬间,会下意识抬手挡住脸,然后又拽着护工仓皇匆促地往卫生间挪,以至于姿态变得更滑稽。
许久之后,她才回过神来,心里轻轻“哦”声:这是季寰宇。
这居然……是季寰宇。
她因为这样个人精神崩溃、强抓着唯能抓住江添,在尘世里足足浪费五六年……
多可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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