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清寒,此际万籁俱寂,唯有灶中木炭偶尔发出轻微“噼啪”声,烛火摇晃映出两人影子,天地之间,满山遍野,好像只有这间狭窄陋室充溢着温暖,令他如扑火飞蛾,在炽热灯芯旁恋恋不去。
闻衡看懂他眼神,又好笑又可叹,温柔地推着他肩膀转个方向,低声妥协道:“外面天黑,路不太好走,送你回去。”
薛青澜今年十四岁,初次登门就敢孤身人同院子纯钧弟子杠上,可见其人天不怕地不怕,胆大包天。可在闻衡眼里,他好像是个什也不会小孩子,怕黑怕冷还娇气,认生时张牙舞爪,旦被顺毛摸摸,就露出家猫本来面目。
他握紧手中布包,找不到推拒理由:“多谢师兄。”
长夜风紧,两人并肩而行,走过满地泠泠月色,薛青澜边强忍着五脏六腑因寒气侵袭而紧缩疼痛,边又觉得这刻当真是他生中至为难忘之时,不枉他在越影山上受这许多苦楚折磨。
两人相处这些时日来,闻衡常称薛青澜为师弟,这是从薛慈与秦陵处论辈分,他自觉只是个寻常称呼,与叫旁人“师兄”“师姐”并无不同。薛青澜却从未正经地回应过他,谁知这崽子第声“师兄”竟在此情此景下叫出,闻衡猝不及防,心中荡,陡然觉出注热气从胸口窜上颈侧,烧得他耳际略微发红。
薛青澜太好哄,他想,怎他总是遇见这好哄小孩。
“北方气候寒冷,确不如明州宜人,觉得冷怎不早说?”闻衡搀着他站起来,哄道,“今夜暂且忍忍,明日找师兄,叫人替你们院中多加个火盆。”
薛青澜用栗子焐着手,仰起脸来看他,分明畏冷得厉害,嘴上却道:“不用,客居在此,怎好意思再给主人家添麻烦?”
闻衡垂目与他对视,眸中泛起层层笑意,粲然生光,那表情虽不明显,却是他少有、不加掩饰真情流露。
闻衡目送他小心地揣着那包栗子,从窗户翻进去,与
他语带揶揄,含笑道:“难为师弟这懂事,那就不要火盆?”
薛青澜垂死挣扎:“北方天气属实难熬……”
明明是他自己怕冷,非要怪天气,闻衡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顾及他面子,还要强装正色,道:“好,好,那这着,这屋子里可以生火,师弟要是不嫌烟气大,就屈尊常来坐坐,如何?”
这人边拿话逗他,边恨不得把台阶铺到他脚下,可恶是真可恶,温柔也是真温柔,薛青澜玩不过他,只好闷闷地“嗯”声。闻衡屈指替他掸去衣袖上沾点灰,道:“时候不早,今日忙整天,该回去睡。”
薛青澜梦游似地点点头,脚下却生根般不肯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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