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你手抄经文?”
解雪时点点头,道:“陛下心思太躁,上次誊抄乃是莲目得来孤本,仅有半部五十卷,前阵子恰好寻着下半部下落,凑齐百零八之数……”
谢浚苦笑道:“罢罢,难怪陛下每次见你,都作畏缩之态,他毕竟是少年人,你年年赠他佛经,他怎敢不观摩誊抄?去年那五十卷,他到现今都没抄完,又唯恐你查他,不知道愁秃多少管狼毫哩!”
解雪时默然无语。
谢浚眼就看出,他其实也有点茫然。解雪时自幼早慧,少年时又蒙变故,举家深陷囹圄之中,门心思所想,就是肃清朝野,跻身为人上之人,为家中数十条人命翻案。
但他此时面色雪白,双唇淡红,显然还带着点未愈病气。乍看去,倒像是顽石之中,剥出线晶莹蕴藉玉髓来。
阎翡种种思虑,盘旋不定,却终究只能回过头,把握住解雪时手,道:“老师,千万小心啊。”
解雪时颔首,竟然笑。
阎翡匆匆来去,谢浚伴着解雪时,又在署外走几步。
已是四更天,风雪又紧,寒气栗烈。但还是能看到深巷尽头青莹莹灯光,晕在积雪上,因风摇曳不定。
满室寂静。
阎翡愁容满面,显然也为这连串惨事心神震颤。
他没敢说是,此间种种,已非人力所及,难道,难道当真是鬼母应誓?
坊间传闻早已甚嚣尘上,若非解雪时德行有亏,触怒鬼母,又怎会招致这许多祸事?
鬼母杀心炽烈,城中五百小儿,难道真要因解雪时人之过,无辜被戮不成?
对于这个年纪少年所思所想,他其实也是云山雾罩,看不分明。
赵株在他面前那种唯唯诺诺乖顺,显得漫无边际,捉摸不着,也握不住,与搪塞无异。
为人臣者,最忌讳同天子离心离德。
更何况,哪怕作为个再普通夫子,他也
那是为小皇帝祈福七宝灯。街衢之中,每隔数步便悬挂盏,以旃檀为芯,乍看去,如盈盈成滴青琉璃般。
离万寿节不过三天。
往日里本该热闹非凡街巷,如今却在浸在片风雨飘摇中,泛着凄迷不定湿光。
谢浚道:“雪时,你可备好献给陛下寿礼?”
解雪时道:“半月前备下。”
不论这鬼母意欲何为,最终千夫所指,都将是解雪时!
他告辞时候,解雪时同谢浚道,将他送至署外。夜里有大雪,雪霰纷纷扬扬,那几株棘树蒙着层森寒如铁冷光。
阎翡心中忧虑,又回头看眼。
只见解雪时披着外衣,长身而立。他眼睛黑阗阗,看不出什意味,像段阖在鞘里剑。
世人只知他有磐石之坚,仿佛永远也不会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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