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九琊却未听车中人讲话,只把那句“不至收官时,不知他落子为何,布局如何”听进耳朵里。于是不由自主将目光放在斜倚软枕,漫不经心笑着陈微尘身上。
这人带身迷雾现身,捉摸不透,变脸如翻书,种种险境皆游刃有余,不知所求为何,所思为何。
叶九琊并非凡事都要追根究底之人,此时也只是想,这人心思种种,悲欢事事,大抵也要到尘埃落定,最终收官时才能见得。
——不过半年罢,修仙人眼中再短不过段光阴。
又听茶楼中人似是不平,大声道:“前朝旧荣,又有什意思,不知何时能再出个赵军师那样人物,王将军那样大将,收复失地,重封龙庭!”
烟雨渐收,树梢传来啁啾鸟声,细碎轻软。薄雾在初晴日光里蒸腾起来,成片浓酽春愁。
陈微尘看着叶九琊始终没有波澜神色,着迷般用目光描绘他轮廓。
心里想着,他生这样模样,若能笑上笑,该是怎样惊心动魄种好看,把天地间全部春色汇在起,也及不上。
只是——这人却是不会笑,七情六欲尽数冰封,不知世间悲喜。
上午时离家门,路过那说书先生茶楼,听得惊堂木敲,洪亮声音遥遥传出:“这赵军师用兵如神,运筹帷幄三十余年,竟无败绩。人皆言他有鬼神相助,不然何以步步奇崛,最是狡猾敌人也捉摸不透,真正是兵中鬼手——那大阐国国王自尽前对天长叹:‘二国兵力持平,本欲尽人事而听天命,谁料遇到这种怪物。战场如棋盘,不至收官时,竟不能知那赵军师开局时落子究竟为何,布局又究竟如何!’——赵神仙神机妙算,竟至如此!”
楼中时寂静,落针可闻。
出城门,路南下,地势曲折,群山陡峻,飞瀑流泉,满目南国春景。
与他们并行还有几辆马车,是陈家去往国都人马,尤其陈微尘长姐到出嫁年纪,与京中林公子婚期将近,家中与亲家来往愈密,此次出行与仙长起,也连带沾仙气,只见那灰袍年轻道士画个符,拂尘往马车上指,骏马便奔驰如电,不见半分疲态,不到半日便走完原先需两日路程。
座上众人轰然叫好。
陈微尘摇扇道:“与阿回闲时最爱听周先生说书。”
谢琅便问:“都是说这些你们前朝传奇故事?”
“也有仙道奇闻逸事,说书先生消息灵通,讲得头头是道,约莫是和你清净观哪个弟子有些关系,不知付没付买故事钱。”
谢琅便为自家弟子辩解:“们观遍布天下,可大道有成人少,进不修仙门凡人小弟子多,穷得很,若真有人拿故事与凡间换钱,也是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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