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暗卫听,只抿着嘴笑。他不再喝药,身子骨里头尸毒便再也克制不住,如今除却这张仍旧白皙脸,底下衣裳下头却是斑斑点点青色,露出来手腕上还有朱红纹路,路往衣袖黎蔓延过去,活像是活着藤蔓。
那是顾将军用朱砂为他所画符咒。
这符咒撑不多久,两人都心知肚明。只是小暗卫对死期这两字绝口不提,只说成亲。说起来时,眼睛中亮晶晶全是欢喜。
他手拽着男人衣袖,低声说:“终于能和将军同……”
男人沉默着将他揽进怀里,薄唇碰碰他额头。
只是世人用情太过。
他轻轻叹口气,终是沿着这门廊向前走。原本因小公子是个死人而生起惊惧,如今竟是半分也没有。
不过都是可怜人。
可怜人啊……
过几日,将军听闻底下人回禀,言是宫几人深觉无颜见他,已然自尽身亡。
心,道:“你们先下去。”
下人们都往外出,只剩下富贵在最后掩房门。即将合上时,他听见里头小公子声音,竟像是悲戚,“你为何还要放血给做药?这药绝不会再喝半口——”
紧接着便是将军声音,透着些无可奈何,低低地喊他:“宫七。”
富贵听见衣料拂动声音,倒像是将军把人揽进怀里头。
“莫要气……”
“生同衾,死同穴,”将军道,将他乌压压发拨至后头,“应允过你。”
决不食言。
成亲那日是个好天气。风轻云淡,天高气爽。
他听后,只略点点头,命底下人厚葬。
若不是小暗卫并不愿这群人受苦,顾黎本不会轻轻放过。他不是什好脾性人,手上沾着血也数不胜数,宫几人当日所作所为,令他何止是震怒?亲眼瞧见那瞬,几乎想将人挫骨扬灰。
只是宫七心软,脾性好,死活也不肯。顾黎如何拗过他。
这人根本便无需撒娇,只是看他眼,他便溃不成军。
晚间休息时,将军也曾半玩笑地抱着他说过:“若你是敌军,怕早不会有这将军之名。”
剩下话语模模糊糊,富贵只听见个鬼夫妻。他心头猛地颤,又向门前走近两步,胸中涌动连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什。真要说话,应当只是四个字感叹,造化弄人。
他想,自己怕是永远也不懂得这情字。
富贵没有读过书,他只听过戏。汤显祖牡丹亭里头曾经唱,情不知所起,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那时他听,只觉得荒诞不经。生便是生,死便是死,已然死人,什情能使其重新活过?
如今方知晓,原不是书中妄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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