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身下床跑出去,连鞋都没穿。衣服被溅得透湿,虽然是夏天夜,山里昼夜温差大,还是冷得有些瑟瑟。他光着脚跑出村子,跑进黑压压森林。上山小路上每片落叶他都无比熟悉,再黑他也寻得着路。
他跑得气喘吁吁,跑过山神庙,山神站在空荡荡土祭坛旁边,月色下翠绿袍子闪着如水光芒,面洁如玉。他不看山神,并没有停留,而是往庙后不远坟包而去,那坟上因山神照料,生片旺盛野花,月亮阴影里花都是黑色,簇簇发着抖。
他跪在他爷爷坟前言不发,过许久,才用脏兮兮手臂擦把脸上默默流淌泪水。
山神在他面前蹲下来,翠绿长袍拖在地上,用他爷爷留下红布擦他脸蛋,擦出黑亮黑亮色彩。
“有!有山神!真有!”他边躲闪着边尖叫着回道,脸蛋被三舅妈扫到,红红指头印记,衣服又被拉扯得塌糊涂。
“好!红萍同志!你冷静点好好说话!大河,快跟你三妈讲对不起……”
山林里只有他们争吵声,连鸟雀都被惊飞,鸣蝉都隐踪迹,万籁寂寂。风吹竹叶婆娑,山神并没有显灵在大家面前,甚至他自己都没有看见。
最后是从地里回来三舅拉住三舅妈,当众给三舅妈个巴掌,三舅妈坐在山神庙前不起来,嚎啕大哭,说三舅护着外来娃,说大河说不定是三舅种,大河妈怀上大河前几个月,有天三舅很晚才回来,定是跟那个勾男人背时女人鬼混去……
三舅又给三舅妈个结实大巴掌,打得三舅妈半边脸肿起,跟大河样,终于没有办法说话,住嘴。
村支书又赶快来劝三舅,现在讲究男女平等,婆娘打娃儿不对,男人打婆娘也是不好。不就是几个红苕嘛,大家和和气气解决问题嘛。
村支书带人扔土祭坛上红苕和竹螳螂竹蛐蛐,又把大河和他三舅他三舅妈带回村委会,开导教育宿,大河不说话,他三舅只吧嗒吧嗒抽旱烟,他三舅妈肿着半张脸只知道哭。
最后三人带着在门外探头探脑看热闹弟弟妹妹回家,三舅什话都没说,就睡下。三舅妈还要拉着儿子女儿絮絮叨叨,被三舅把摔旱烟杆子,也只能去睡。大河爬去自己床上,扯上满是补丁被子,眼皮子直打跳,才合眼没多久,听见床边脚步声。
才挨三舅妈打,他也是被打怕,本能地往旁边躲,结果哗啦下,盆冷水泼在他被子上。
“瓜娃子!你妈卖逼!”比他小两岁弟弟拎着水盆子冲他低骂道,他妹妹在旁边叉着腰凶狠地瞪着他。他们才几岁年纪,只知道这瓜娃子招人讨厌,害他们妈妈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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