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清风舒口气,回头凝视着雪白宣纸,别人看来他似在回忆文句。然而陶清风眼神只是无比温柔怀念,感受着久违“重逢”。
虽然隔这多代,徐瑰元长相,点也不像徐棠翁。她提起先人时,也只是像个陌生后代口吻,并不是陶清风那种避讳老师名字不敢直接称呼小心翼翼语气。但陶清风还是觉得,仿佛回头,依稀鹤发苍颜,精神叟然老师,会依然坐在藤椅上,摇着蒲扇……
陶清风定神,选只中直适中羊毫。取砚台边墨条,往中间只双池砚中倒些清水,然后磨墨。现代墨条特别容易融化,且分布得更黝黑均匀。陶清风在砚台上并并笔须,然后摊开张雪白宣纸,书出行行墨迹。
《偶寄诸生》是篇劝说刚入门学诗词学子,要注意行文戒骄戒躁,忌讳立意空泛荒唐。陶清风边写着“脱略窠臼,审度虚实。浅显为贵,浮泛为贱。忌填塞、二忌讽喻、三忌拗句……※”当年受教导又幕幕历历在目。
等陶清风写到“合韵铿锵、自然洁净。解明态度……※”时,这篇两百余字文章,已经写去六张宣纸。而且他洋洋洒洒口气写下来,除蘸取墨汁,笔都不顿下。宣纸上没有横竖格,他也没有折叠过压痕,但就是自然地写得竖直,间距也相当,看上去赏心悦目。等陶清风写完最后句“……
干坐着,写幅字瞧瞧,是不是和人样帅。”
这幽默言辞把陶清风逗得破涕为笑,赶紧调整复杂心情起身。他被中年妇女引到榻对面窗下书桌旁。那里放着各种以供临摹碑帖。书法纸从廉价毛边纸到珍贵宣纸应有尽有。中间是个很大笔架,挂着十几只垂毫。四周还有两三只砚台。
“随便选。”徐老奶奶抬头道,“看你习惯。”
陶清风深吸口气,觉得自己仿佛回到南山乡下,他也曾站在老师徐棠翁家书桌旁,跟老师笔画学写字。开始时候他个子甚至不能够到桌上写字,得站在张木凳上。
陶清风回头问道:“您祖上写《玉海双楫》那位大儒,是徐辅台老先生吧。”
陶清风不敢直呼老师名字,就用他官名。
徐瑰元赞许点头:“原来你知道。”
陶清风抑制住复杂心绪,艰难继续道:“他老人家……留下文墨颇多,是否有篇叫做《偶寄诸生》?”
陶清风已经充分吸取教训,在背出来之前,定要确认清楚,《偶寄诸生》究竟有没有流传到现代,如果没有,他还有退路说自己是不小心记错。不能犯以前总在严澹面前,bao露毛病。
徐瑰元笑道:“你记得不错。徐棠翁全文集《四溪语录全集》里就有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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