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会儿,双芒鞋走近,有个男人在说话:“你别管,先回去吧。来看看他。”
那男人嗓音沉和疏冷,没有太多感情。
墨燃本能地觉得害怕,他本能地觉得那个少年亲近,而那个男人冰冷。他不知哪里来力气,想要活下去欲望令他抬起手,虚弱地拽住眼前那个年轻人衣角。
还没说话,眼泪就先淌
他早已在人生最初那十几年里,受尽屈辱,恶意,白眼,毁谤。他颗心坚硬如铁,别人怎看他,他都无所谓。他根本不屑于有人同情他。
“然后就去湘潭。”
他再也受不临沂这个地方,有日,躲在出城道士板车后头,箩筐里,偷偷混出城。
他开始按母亲叮嘱,往湘边走去,走半年时间,从盛夏,到初冬。鞋子破,那就赤着脚走,到后来脚底都生出厚厚茧。
就这样路走着,问着,当他走到无悲寺外时候,他终于因为冻饿交加,扑通声栽倒在草堆里。
所以,谁又敢说,人在死亡面前是平等呢?
命运从开始就是不公。
到最后。
她仍肌如玉。
她已朽成泥。
香默默燃烧,风吹烟散,香粉簌簌。
太热闹场面。
而他母亲呢?
湘潭乐仙段衣寒,只有件脱下或许就再不能穿上破衣,个骨瘦嶙峋幼子。
她连裹尸草席都没有。
“阿娘……”小小孩子伏在地下,凌乱乌发下是双涣散眼。他望着那茫茫天地。
下雪,今冬初雪。
“要来见你啦……对不起……撑不住……”
雪花轻盈落下,叹息般柔婉,覆去他眉眼。
恍惚间有脚步声临近,窸窸窣窣,紧接着双手扒开草丛,他听到个青稚嗓音:“师尊,你快来!你快瞧瞧他,他这是怎?”
“把她拖去乱葬岗,落葬。”墨燃寥寥数字,轻描淡写。
他没有细说自己是怎样哀求过路君子载他们程,又是怎样将那腐烂发臭尸身花十四天,拖到城郊。
他也没说自己是怎用手拨开乱石,碎土,将母亲瘦小身体埋葬。
墨燃不习惯在人前诉苦。
他直都是个把过去埋得很深人,不到逼不得已不会轻言。
“命中三尺,你难求丈。”
——那是南宫严愤怒至极,绝望至极下,对墨燃说话。
然后这个男人在掌门注视下,在岳父母盯伺下,把私生子狠狠地推搡出门,拒而不认。
南宫夫人死,当配描金漆红彩棺,玛瑙香珠,雪寒寿衣保尸身不腐,丝帛覆面,绸缎遮眼,驾鹤登极。
段衣寒死,具尸身,人倾泪,阴阳两隔,再无其他。按南宫严意思,她连具薄木棺材都不该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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