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隽面容平静如许,看不见半分怒意与恼意,脖颈间那串挂珠已断,左手却依旧握着那持珠十八。
塔下有担忧声音响起:“善哉师兄,你没事吧?”
他不答。
仿佛根本没有听到那声音,只远远注视着山下那闯入者方才消失方向,入禅定般,目光深远而幽寂。
清风振衣,慈悲不改。
忧愁忘。
生死危机也忘。
浮现在他脑海中,竟然是昔日在竹舍中读过经文里句话,八个字……
银碗盛雪,明月藏鹭。
说,不就是这和尚吗?
夜墨蓝,月金黄。
山巅天机禅院,此时竟也有股磅礴壮阔气势。千佛殿不远处便是座高高佛塔,先前与他交手那僧人便凌立于佛塔之顶。
僧衣袭,迎风吹卷,如玉皎白!
许是那坠落雪沫太密,许是他伤重已不自知,又许是相隔距离实在太过遥远,这刻沈独视线竟是模糊。
他看不清那僧人面目。
强行运功逃命,他周身经脉都出现恐怖滚烫烧灼之感,可身体内涌流着鲜血却给他以冰冷错觉,刮面来寒风吹得他四肢百骸都要冻僵!
天机禅院无数佛殿经塔,都从他脚下飞掠而过。
沈独觉得就算是自己上次躲避大半个江湖追杀,都没有这样快过!
那禅院中响起无数惊呼,无数怒喝,只三五个呼吸间,便被甩在身后!
眨眼,便越过禅院范围!
山岚卷起他衣袖,浅淡白旃檀香息散入冰冷空气,变得幽微而隐约……
惊为天人呵。
于是,那声复杂呢喃咏叹,也忽随着那道幻梦似雪白身影,远,模糊在风里。
“善哉……”
……
塔顶上,只余那僧人立着。
就连那挺拔雪白轮廓,都是隐约。
长夜里,暗天下,白月里,飞雪中,只有这道身影,只有这抹雪白,不似站在那佛塔顶端,而似站在所见者心底触不可及幻梦中……
目光清澈渺远,横越虚空。
沈独隐约能感觉得到,他看见自己,也注视着自己,可这目光中到底含着怎样深意,却也仿佛场幻梦般,在这无边夜色与月色里模糊。
烦恼忘。
山林间还有未化残雪,他衣襟上还有这未干血渍,想也不想,便从这不空山高处跃而下,顺着那盘龙似山脊,乘风滑下!
强劲山岚,面墙似倒过来。
沈独喉头甜,血腥气已重新涌上来,心肺间有如刀割般疼痛,几乎要在这瞬间冲垮他理智。
意识模糊间,他只竭力地扭转身,回首看去!
于是便看见,那道雪白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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