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姨将他抱去望舒府坐府药修那边,路上他血流不止,哭得很凶,看到药修也并不配合。
林姨就蹲下来逗他,分散他注意:“叫林姨。”
顾茫含着泪,抽噎着:“泥姨。”
“林——姨——”她耐心地拖长音调与他重复。
“泥——姨——”他笨笨地说。
次见到那多血,额头又摔得那痛,他眼泪不停地往下滚,也不知道怎办才好。哭到昏天黑地时,院门口匆忙忙跑来个女人——
“阿茫,你怎?你怎?啊呀,怎摔成这样?快让林姨看看……”
林姨是望舒府最丑女佣人,她整张脸都烧烂,五官模糊到宛如厉鬼,府邸里所有人都嘲笑她,所有孩子都畏惧她,只有顾茫与她亲。
顾茫从小没有父母,不知道被爹娘疼爱是什滋味,而林姨那时候会偷偷塞给他点心,会给他裁小衣裳,教他认几个字。他能从那些微末照顾里,去努力汲取点点与“亲情”有关感受。
所以他看到她,就愈发害怕地大哭道:“泥姨!泥姨!要死啦!”
坐府药修是个中年男人,对这个卑贱孩子和这个丑女人冷眼相加,治病归治病,嘴上却阴阳怪气地嘲笑道:“这个蠢孩子又什好教,教出来以后也是给慕容公子当牛做马命。”
林姨眼梢似乎微微抽下,仿佛压制着什不可见人情绪。但她受惯欺凌,知道以自己地位争这些口舌之快也毫无用处,于是对药修笑下,又转过头,摸摸顾茫布满泪痕小脸:“来,喊林姨。”
顾茫依稀能记得自己当时心态,他似乎是卯着口气想要给自己和林姨出头,于是很努力地憋红着脸,也顾不得头上疼,歪着头较劲道:“泥,泥……泥姨……”
药修在旁边理着纱布,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
顾茫就在那刺耳笑声中愣会儿,哇地声哭得更伤心。他其实很努力地想要咬准字音,把泥姨老老实实地念成林姨,可是奶声奶气
他那时候大舌头,那小孩子,讲话都还不利索,总是发不对“林”音,而是管她叫泥姨。
“好好,不哭。没事啊,林姨看过,没关系,阿茫乖,林姨带你去包扎。”
丑兮兮女人把脏巴巴孩子从尘土里抱起来,饶是过那多年,顾茫依旧记得她身上那种温暖和香味——那时候他曾想,如果他有娘亲,那阿娘怀抱,应该就是这样。
他从来都不觉得林姨丑陋,她眼睛总是那清澈,那温柔,让他总觉得她烧糊五官像是盏已经摘不下来假面,而假面背后藏着,合该是张秀美绝伦脸。
他伸出小手,颤巍巍地搂住她脖子:“泥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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