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说:“他问,‘川子是何人,娘为何总念着这个名字’。娘从千里之外寻至此处,怕也以为被囚入其中,便想方设法欲入内救。可那城旦进去,便再出不来。她哭瞎眼,又忧心爹人守家,时日久,已”他艰涩道,“已记不得许多。这城中死许多人,怨气随山而葬,草木垂泪,因此得化聚成山神。山神覆城葬人,虽无神智,却仍存万千慈母心。他便夜夜游荡山间,寻着丢失儿女。虽追至此处,却已变样。她要寻是稚儿川子,而不是如今顾深。”
“那你便决意守在此地?”苍霁说,“你可知她已融于山神,寿命千年。她而后时日便会永远守在此地,日夜寻着个叫‘川子’人。你不过几十年便该入黄泉,待你过离津,便须投身轮回忘却今生,她却仍会在这里。你们母子二人自分离那刻,便注定生世不见。你在此
顾深虽下山,却并未离开。他于山脚自筑简陋院落,便在这里住下来。每夜能从院中伏栏而观,看见山神巡山夜行。
苍霁见那竹篱笆,茅草屋,便觉眼熟。净霖叩响门扉,顾深应声开门。他见得此二人,竟露惊奇之色。
净霖道:“告别在即,讨碗水喝。”
顾深引他二人于院中,在新扶树下围桌而坐。顾深斟粗茶,道个“请”字。
“两位欲往何处?”顾深说,“见那日神明发怒,怕对你二人多有忌惮。”
觉察到铜铃吗?”
净霖鼻尖微动,被花瓣扑脸,没忍住打喷嚏。他埋头在苍霁背上,微哑着声音说:“不能。”
净霖即便埋头,却仍觉得花瓣无处不在。他接二连三地打着喷嚏,便觉得头上沉,盖上件衫。
净霖眼半张,日光斑驳,自花枝间抖落在衫上,余热叠在颊面。他枕着苍霁背,突地说:“你变大。”
“吃得饱,自然会长。”苍霁想起少年净霖个头,道,“比你高不少。”
“尚无去处。”净霖缓饮茶,说,“大人便要久居此地吗?”
顾深说:“本寻家而来,如今已走不动。”
“听你道娘已寻到。”苍霁闲点山间,“便是这位?”
“是又不是。”顾深生满茧手掌微搓颊面,说,“本不知他是谁,只是那夜番薯曾问句话,便叫明白。”
“句话?”
“修为虽已小成,用起来却毫无章法。”净霖道。
“寻个师父不就好。”苍霁将他往上颠颠,道,“如今连东君都已遇过,寻常人还真做不师父。”
净霖说:“你何时遇得见寻常人。”
“这倒也是。”苍霁又说,“铜铃又跑,下次该去何处寻?”
“不知道。”净霖稍叹。“且去看看顾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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