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原是体谅这个,白氏说:“不疼,写写字而已,算得什。”至围廊尽头,提裙下三两阶,踏入隅小花园中,“小儿纵横沙场,这个当娘也只能做做这些。”
霍钊笑话人:“他已经二十三岁,过完冬便二十四岁,称呼小儿不嫌害臊吗?”
白氏说:“临风在家时,你总嫌他顽劣,眼下他在军中挂帅,你还来挑无关紧要小刺。”嘴上埋怨着,却抬手为霍钊拢拢衣襟。
动作时抬首,老夫老妻目光不期而遇,不似年轻人那般波澜交融,沉静,厚重,犹如两面平滑明镜,将彼此心绪照个通透。
白氏道:“侯爷若有什打算,定要告知。”
佛龛前,白氏双手合十虔诚地跪着,衣着素净,鬓发间仅簪支玉钗,桌案上供奉着厚厚沓经文,是她昨夜亲手抄写。
吱呀声,佛堂门推开,下人不敢如此打扰,定是家里头做主那个。“夫人,”霍钊唤声,拿着件披风走进来,“跪祷大半日,仔细膝盖疼。”
白氏闻声未动,口中念快些,将最后几句好好地诵完。睁眼抬眸,霍钊恰恰停在身旁,探出手,把她从蒲团上掺起。
“侯爷,你也与佛祖叨几句?”白氏出声。
霍钊微微笑着:“不信神佛,与其对佛祖唠叨,不如跟你说会儿话。”抬手为白氏披上披风,系扣,然后夺下对方指间佛珠。
霍钊问:“夫人何出此言?”
阵微风吹来,携着残红败绿拂过彼此肩头,白氏摊开手掌,接住片零落花瓣,说:“花有重开日,凋谢时不必道别,人却不同,旦相隔便是天上人间,侯爷你说对吗?”
这话问出,霍钊良久不言,最终慨叹地念句白氏闺名,碧城。
“当年你来塞北镇守,听闻父亲精通突厥文,便日日来家求教。”白氏笑曰,“爹烦,命教你,怎,如今还想瞒过不成?”
两人并肩离开佛堂,天还早,便沿着围廊慢腾腾地走。走远些,确保佛祖听不见人声,白氏才说:“临风总爱在佛前浑言,自称不信,原来是像你这个爹。”
霍钊哼道:“好事不知道像,这种事却像。”说着,手掌触碰到披风缘边,不动声色地撩,在之下握住白氏左手。
青天白日屋外,大活人动作再隐秘也无所遁形,白氏悄然乍惊,缩缩手未躲开,便用力些挣挣。仍是未果,她小声道:“侯爷,叫下人瞧见笑话。”
霍钊问:“老夫老妻,两手交握有何可笑话?”
他攥得紧些,怕执剑铁掌没分寸,弄疼娇弱发妻,于是再松开些,松开又怕对方抽去,复又攥紧。如此折腾几个来回,他无奈道:“抄写恁多经文,指头都磨疼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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