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头暗自为老罗感到不值。
老罗可是个好人啊,老刘头心道。他想啊想啊,将老罗生平往事细细地咂摸遍。老罗是个外乡人,到刘家村得有四十多年。当年刘家村还没被划入毛春城,是个十足闭塞小农村,外乡人并不多见。但老罗为人和善,从不与人结仇,做事靠谱,卖东西也很良心。很快,他就被村子接纳,扎根。甚至村里有不少女人见他独身,还曾张罗着要给老罗安排门婚事。
不过老罗最终还是光棍辈子,精心经营着小小家杂货铺。春夏秋冬,年复年。老刘头过去经常找老罗喝酒。叠花生,叠毛豆,瓶五块五二锅头,能聊下午。老罗总说
发现整个罗家就个光秃秃灵堂,什也没有,看着实在不像话。现如今不兴盖棺大殓,但大小仪式起码得走个过场。别说吹拉弹唱白事八仙,连个香案供品都没有。这也太不像话吧。
罗家还是老式瓦屋,半是泥墙半是砖墙,仿佛是仓促之下竣工,未及修葺完善,略显窘迫。大门口横着条凹凸不平石头门槛,上面满是雨水凿出小孔。罗飨就坐在这门槛之上,长长双腿随意往外伸直,直探到屋檐下。他白雨伞仍在旁陪着。罗飨叼着根烟,吞云吐雾,眉眼忽远忽近,看不分明。
“不请豆腐饭,不摆席,随意往来,切从简,老人家自己意思。”罗飨慢吞吞地说道,语气里有些不耐烦。
老刘头心中不满,忍不住多念叨几句。“唉,你年纪还小,想不到也是有。这个丧事啊是大事,不可马虎。再从简,那也得有规矩。比如你这个台子上啊,得有贡品香烛,这摆东西和位置也有讲究。还有客人请吗?这半天也不见有人来,是不是没请到位……”
“该来到时间就会来。”罗飨很不客气地打断道。
老刘头被呛声,憋红张老脸,顿半天,又想继续说。
这时,罗飨雨伞忽然从栏下滚动而下,顺着石阶滑出庭外,砰地声撑开,绕着伞柄转几个圈后,最终停下来,在阳光下投下片圆形阴影。只灰扑扑肥麻雀啾啦声从老梨树上飞下来,灵巧地躲入白伞之下,左右小跳阵,然后俯身,小脑袋快速摆动,啄地上小虫吃。
罗飨又吐口烟。
老刘头被这突如其来变故吓大跳,瞪着眼珠子呆半天,已然忘自己要说话,最后被刘大婶拎着耳朵回家去。回到家后,老刘头左思右想,怎也想不明白,明明好端端把伞,怎自己就开,真是古怪。
令他惦记还有另外件事情,这大半天都过去,也没有任何人前往老罗家祭奠,这白事做得未免也太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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