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意识中最放不下的记忆。
此刻,霍长婴仿佛变成了那个少年
从安西到了永安。
琉璃满堂,灯会辉煌。
数十舞女的绣金裙摆在夜色灯火中旋转飞舞,丝竹靡丽,回荡在宴席间。
少顷,丝竹渐消,舞女们长袖甩动,衣袂飘飘而散。
鼓声渐起,又轻转重,又慢转急。
小长婴也不生气,笑着揉揉小红狐狸毛毛茸茸的脑袋,抬头瞧见远处人影,忽的眼睛一亮。
沙丘间,有个葛布衣袍的男人提着手中的猎物,缓步走来,男人宽大的斗篷遮住低垂的眉眼,远远地看不清神情。
安西的夜风将那人的衣袍刮的烈烈作响,仿佛下一刻便会乘风而去。
“师父!”“……师父。”
小长婴和霍长婴同时出声。
长婴……至少回来了。
睡梦中,霍长婴迷蒙间,眼前似乎有安西的风沙缭绕而过。耳边响起西域独特的音乐,随着眼前闪过的胡女奔放妖娆舞姿,忽近忽远。
安西孤月,苍凉大漠。
沙丘上,小小的人影独坐,脚边卧着一只红狐狸。
霍长婴朦胧记得,那是他刚刚跟随师父来安西的时候,大概只有十来岁。
青葱般的少年们,身着青衫长袍,带着雪白的傀儡面具,站在众人眼前。
清越的歌声响起,随着乐师的鼓点,霍长婴仿佛变成了一个伶人,夜宴之上他踩着乐点,身不由己地跳着令人迷醉的傀儡戏。
意识仿佛变成了两个人,一个是他,冷眼旁观,一个是……木偶?
这是木偶的记忆,它曾为人?
冷眼旁观的霍长婴不由睁大眼睛,这是木偶妖飘散的意识潜入了他的梦境,如同之前的牡丹花一般。
霍长婴不由向前迈出一步,眼前却仿佛有道无形的墙壁,将他隔离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厢,小长婴远远瞧见打猎归来的师父,稚嫩的脸上扬起笑意,忙胡乱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向前跑了两步。
忽的。
小长婴脚步顿住,无数的光影夹杂着安西的风沙从眼前倏忽飞过,师父的身影也在大漠风沙中扭曲模糊,永安的丝竹袅袅滑向耳旁。
霍长婴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转瞬即变的景象。
小长婴仰头望着天边的月亮出神,半晌喃喃道:“安西的月亮比永安的大,”一伸手,仿佛就能触碰到。
抬起的手又放下,他喃喃自语,也不知是说给谁听,这段时间,他同师父从永安到安西,离那个他生活了两辈子的城市越来越远。
前世的记忆也在时间磋磨中逐渐模糊,一望无际的大漠中,他觉得自己仿佛游荡在时间夹层中的一颗砂砾。
随风扬起,又飘落。
小狐狸有着火红柔顺的皮毛,趴在小长婴脚边,懒懒地闭着眼睛,对他的话兴致缺缺,偶尔甩甩带着白毛的大尾巴,表示它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