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嘛,”妻子应道,“打开始下雨就跟你讲,睡觉时候要把袜子穿上。”
已经个星期,直穿着袜子睡觉。”
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上校本打算裹上毯子躺到吊床上去睡个回笼觉,可那破钟个劲儿地响,终于让他记起出殡事。“十月到。”他咕哝着走到房子中央,这才蓦地想起公鸡还在床腿上拴着。这是只斗鸡。
把杯子收拾到厨房去之后,上校到堂屋里给那架嵌在雕花木框里钟上发条。同那间窄小得让哮喘病人透不过气来卧房相比,这间堂屋还算宽敞。小桌周围放着四把藤摇椅,桌上铺台布,上面还摆着只石膏小猫。钟对面墙上挂着幅画,画是条满载玫瑰小船,船上几个小伙子围着个身披薄纱女人。
上校给钟上完发条,已经是七点二十分。他把鸡抱进厨房,拴在炉座腿上,给罐子换水,又在旁边撒小把玉米。群孩子从破栅栏钻进来
上校打开咖啡罐,发现罐里只剩下小勺咖啡。他从炉子上端下锅来,把里面水往地上泼去半,然后用小刀把罐里最后点儿混着铁锈咖啡末刮进锅里。
上校副自信而又充满天真期待神态,坐在陶炉跟前等待咖啡开锅,他觉得肚子里好像长出许多有毒蘑菇和百合。已是十月。他已经度过太多这样清晨,可对他来说,这天清晨还是样难挨。自上次内战结束以来过五十六年,上校唯做过事情就是等待,而等到东西屈指可数,十月算是其中之。
妻子见上校端着咖啡走进卧室,便撩起蚊帐。昨天夜里,她哮喘病又发作,人到现在还昏昏沉沉。她勉强坐起身,接过咖啡。
“你呢?”她问道。
“喝过,”上校撒个谎,“刚还剩大勺呢!”
这时,镇子上响起阵阵丧钟声,上校早已把今天要出殡这事忘到脑后去。妻子喝咖啡时候,他摘下吊床头,卷到门后另头上去。女人想起那个过世人。
“他是九二二年生,”她说,“四月七号,正好比咱们孩子小个月。”
她艰难地喘着气,在喘息稍定间歇里喝口咖啡。这老太太简直就是由几块白色软骨构成,靠根僵硬、弯曲脊柱勉力支撑;呼吸困难使得她问话口气就像在陈述事实。直到喝完咖啡,她还在想那个死去人。
“十月份下葬定很可怕。”她说。可是上校没留神听她说话。他打开窗子。十月已经来到这所小院。草木葱茏,地面上到处是蚯蚓拱起小土堆,看着这些,上校肠道又次感到,十月这个不祥月份真来临。
“骨头都返潮!”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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