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还是少见沈评绿为好。兰崇琰恨他,要迁怒于他身边所有人。这次沈相挨了顿打,下次便不知是什么惩戒。浈献王跟静闲雪没下落,沈评绿若搭进去,他兰渐苏,就成一个大罪人了。
下午,兰渐苏携上奏折,入宫,欲觐见皇上。
他揣着沈评绿及许多臣子的忧思而来,奏章里以他不甚优美的直白文字,字字恳切地劝兰崇琰莫要意气用事。“穷寇莫追”这点浅显道理,想来不必他再给兰崇琰多加解释。南边那里,还是和解退兵为上。他没关心大沣国的心思,不过是觉得,再打下去,徒是生灵涂炭。人命在他眼里是一样的。
入了宫里,太监将兰渐苏拦在殿门外,不让进。
兰渐苏道:“此事紧急,我非见皇上不可,劳公公再通报。”
“不过话说回来,”沈评绿吃力地活动了一下僵硬肩膀两臂,“皇上要发兵追击这事儿,我还得再谏。”
兰渐苏:“领了二十杖,还谏?”
沈评绿道:“我受点皮肉苦没什么,大沣这冤枉仗打不得。一打,死的是人,受苦的是百姓。大沣掉点面子不算什么事,那居住南边的百姓,军中上有老下有小的将士,可怎么办?”
沈评绿在朝中为人处世,虽不是多么高风亮节的君子,也会睚眦必报、利用手腕铲除政敌,但在家国大事上,却是切切实实地念着国家、想着百姓。因不卷入党争,背后并无集团势力支撑,朝中树敌无数,但他仍孤军前行。世人对沈相的评价,褒贬不一。好人么,不全称得上。可确实是个好官。
“这件事,丞相不要担心了,想必除丞相以外,还有许许多多人不愿再见到南边民不聊生。”兰渐苏自己也包含在这“许许多多”的人中。他只是把想入宫劝谏的念头压着,没告诉沈评绿,“相爷这些日子,还是养好身体为上。毕竟,天下的百姓还需要相爷。”
太监垂目看了一眼兰渐苏手中奏折,道:“皇上知到兰大人会来,已吩咐了奴才。皇上让奴才见到兰大人时便告诉大人,南边那里,圣上已下令退兵。南方将士,早在班师回朝的路上。兰大人不必觐见,这就请回吧。”
兰渐苏听了这话,松下口气,揣回奏章,随即,另一股不舒服又泛上来。皇上既有意退兵,那给沈评绿的这二十杖子,分明是故意的了。
“那我更
又聊了片刻,兰渐苏起身说还有要事,必须先走了。沈评绿不舍地放开他的手,想下床送他,被他拦了回去。
走到门口,兰渐苏步履停住,半侧个脸问:“丞相,要是有一日,我要离开京城……”
他话说到这儿,余光望见沈评绿的神色似是忽地僵住。
沈评绿没出一声。
“没什么,丞相记着好好休息。”兰渐苏踏出门槛,将房门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