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清楚这念头荒诞,王悦分明与晋明帝司马绍相识,王悦怎都不会是个耄耋老人。但是人心慌起来,有时候顾不上这些。他找遍江东王氏士族,从琅玡王家到太原王氏,甚至是二流三流门户他都找过,没有个人对上号,似乎东晋根本就没有王悦这号人。
王悦似乎只存在与他个人记忆中,而且是相当久远段记忆中,有时候,他忽然就会记起王悦坐在老槐树下敲碗唱歌样子,少年眉目清秀,笑容清澈,他眼望过去,十年流金岁月缓缓从眼前淌过。
那年他自己不过才二十岁,王悦十九,两人之间未曾互相道句“喜欢”。
他以为有些事自己早忘,原来他直都清晰记得,只是从不回想。
江东人比江东草木还多,要在里头找到个特殊人是件极为艰难且漫长事,他找便是多年。
三十二岁时,谢景死于场连环车祸。
他死前正在与王乐通讯。王乐与相识多年同学结婚,邀请他去婚礼,他正在高架上,点下头,尚未来得及说话,余光看见旁边辆黑色货车朝着他冲过来,他猛地握紧方向盘,下刻,巨大轰鸣声在他耳边响起,眼前滔天火光。
谢景从未想过,重生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跟随着琅玡王司马睿南渡到建康*员谢裒是个出身平凡人,那日,他结发妻子为他生个儿子,长得特别有灵气,谢裒大喜过望,忙亲自去请江东有名占卜先生郭璞到家为儿子算命取字。
郭璞给那谢家长子算卦,拟个字名叫“景”,取自诗经小雅中“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之意,说是君子当如是。
直到永宁二年晚春,他与谢裒在谢家院子里喝茶。彼时正好是江东落花时节,飞红成阵。
忽然有消息传来,乌
那谢家长子生来就比别孩子奇怪些,自幼沉默寡言,不与人打交道,但举止谈吐不俗,七岁时已然有谦冲君子之风,时人见而称奇。
谢景来到千八百年前大晋朝,他生于江南,亲眼目睹隔江西晋八王之乱,见证历史上浩浩荡荡衣冠南渡。他在那年江东风声里亲耳听见许多年前王悦给他唱歌,他记得那少年喝醉低着头笑,用力地敲着碗直唱到哽咽。
所有切顿时云开雾散。
他找王悦许多年。
每次在长江头听见有人在哽咽着唱歌,他心里便有些发冷。乱世之中,贵胄王孙也不过草芥,他不知道王悦是谁,不知道他在哪儿,不知道他真实名字是否也叫王悦,不知道他在乱世过得如何,他甚至不知道王悦年纪,有时候瞧见路边孤苦无依老叟在垂泣,他都会忍不住驻足,他怕王悦流落街头老无所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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