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暨点头,正要告辞,山外小径上忽然有动静响起来,他不禁回头看去。
这山中少有来客,也不知来是谁。老仆转身出去,将大门打开,新来客人立在昏暗庭院外,身上品武将服制,佩龙吟剑前簇后拥,连侍奉在最后侍卫都穿得闪亮耀目,大群人乌泱泱地站在夜色中,连吹过去山风都霎时间冷峻起来,容暨难掩诧异地盯着为首将军,不明白这是怎回事。
将军上前两步,抬手行礼,神情满是恭敬,“
夜漫漫,有个能够陪伴着说话人,是种莫大安慰。这两年来,容暨时常过来老宅中坐坐,陪他说说话、整理旧物,老人虽然没说什,内心大约也是高兴。
故友逝世对老人而言是不小打击,他把那封信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看又看,“早上还在想,为何夜里会做这样场梦,兰亭夜宴,众人坐在湖边畅饮论道,那都是四十多年前旧事啊。”他沉默片刻,道:“原是你魂魄,入梦来告别吗?难怪你在梦中言不发,难怪。”
老人再次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容暨起身扶住他,“这病愈发凶险,没有继续用药吗?”
老人缓过来些,摇头道:“衰老之症,药石亦帮不太多。”
容暨在心中叹口气,他曾问过老人病情,只知是积劳成疾,刚来到东山时已经有初兆,日渐沉沦下去,短短两三年间已经开始咳血。容暨听说,这样病往往是心血用得太过,经年累月熬透身体,旦开始衰败,便如洪水泄闸般不能够扼制。果然他眼见着老人两年间老得很快,这两个月更是夸张,头发全枯白,他暗暗地问过大夫,说是油尽灯枯之兆。
老人应该也早就清楚自己状况,但他看起来并不惶惶终日,谈及死亡,许多人免不惊恐失态,难得见到这样优雅从容,不由得令容暨生出尊敬之意。
但再豁达人也仍然会有放不下事情,容暨曾见到老人不断写信,听说他有子女,女儿死丈夫,二十年没有再嫁,梁朝规矩是这样,父亲在时,女儿总是能嫁得高些,若是父亲去世,女儿失去依傍,便很难再寻到好归宿。
老人为此事忙碌很久,但后来又没有消息,容暨没有打听过,但他能感觉到老人内心寂寞。孩子与父母之间关系,譬如物寄于瓶中,出则离也,孩子们都有自己主见,老人是这样说,倒也不是抱怨,只是些平淡感慨,三两句话说很孤独。
容暨将药端过来,老人却没有要喝意思,容暨怕他忧伤过度,特意陪他多坐会儿。
老人对他道:“今夜无月,下山路不好走,还是早些回去吧。”又细心地命仆人为他取来盏提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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