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回过头,看向沈玦。他站在风地里,低着头,张脸掩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可是
为什呢?明明他才是赢家,唯赢家。
“少爷。”身边传来夏侯潋声音,他迷茫地抬起眼,看见夏侯潋黑而深双眸。
夏侯潋轻声道:“咱们回家吧。”
沈玦垂下眼帘,疲惫地笑笑,答道:“好,回家。”
他正打算转身离开,却听得背后个苍老声音遥遥传来。
不是胡言乱语,将你儿子、夫人扭送官府,查便知。只不过咱家说话向来很讲证据,届时就看大人您舍不舍得您这唯儿子杀人偿命!”
大理寺卿颓然坐在座上,底下片沉默,水至清则无鱼,谁敢说自己上任以来点儿错儿都没犯过?就算自己不犯,也难保家里人恃宠生娇。东厂手眼通天,连*员家里打牌遗落牌九都能拣给皇帝,更遑论这些阴私?偏这大理寺卿不信邪,硬生生撞到沈玦炮口上。
沈玦转过眼波,看向刑部尚书,正要开口。
刑部尚书连忙拱手笑道:“厂臣!厂臣!此事与下官无关!原本嘛,太后诬陷厂臣,证据确凿,此案就该结!下官家中还有急事,先走步,先走步!”
刑部尚书撩袍便走,底下诸卿也纷纷起身告辞。沈玦身边人影如织,他屹立其中,直视座上神色颓唐大理寺卿,脸上笑容金漆般寸寸剥离,最后复归目空切高寒。
“不知老夫可有这个资格审审沈厂臣!”
他身形滞,笑容凝在脸上。
夏侯潋跟着众人转过头,只见人群外个佝偻老人拄着拐杖步步挪进来。那老人瘦得可怜,形销骨立,薄薄张皮包着把骨头,官服都撑不起来,衣架子似,晃晃荡荡,满身都兜着风。
夏侯潋愣在原地,那个老人经历十二年风霜磋磨,老得似乎比旁人都要快,张脸早已不是当年模样。可他认出来,眼就认出来。
戴圣言,戴先生。
他漠然问道:“大人,您还要审?”
大理寺卿喉头哽咽,慢慢站起来,把乌纱帽摘下抱在怀里,“沈厂臣,你赢,你大获全胜!本官明日便请辞归乡,永不还朝!”
“既如此,”沈玦端正地作揖,“沈玦恭送大人。”
大理寺卿拂袖而去,沈玦慢慢直起身来,闭上眼深吸口气,疲倦从四肢百骸袭上来,像密密麻麻虫蚁,沿着经络爬到全身。为应付今日战局,他这几日几乎无日安眠。
人影纷乱,潮水般从他身边流过,没有人敢直视他双眼。如今,太后倒,清流败涂地,皇帝不过十岁,他是当之无愧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他忽然觉得心里很空,像面空心大鼓,可以咚咚咚地敲出声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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