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挪木盆声音,间或水花晃荡,劈啪乱响。人终于出去,百里决明松口气,拧身瞧,却见地上全是水。那丫头端个盆,水全洒他地上。百里决明更坚定送她走想法,放下床帘子,眼不见为净。
夜渐深,连蝉鸣都弱。院子里头时不时传来哗啦啦水声,不知道那丫头在干些什?大约是洗澡,可也洗得太久。百里决明想起来看看,又告诫自己别管太多,明儿尽早送她走,这事儿就算完。除他屋,还有堂屋和厢房,那丫头能找到屋子睡觉,不必担忧。他捂住耳朵,不再多想。
夏夜闷热,床帘子又捂着,百里决明觉得自己睡在火炉里。忍无可忍挂上帘子,再闭上眼睡,终于迷迷糊糊进梦乡。背后袭上细细凉风,他感到舒爽,更好睡些许。第二天清早醒来,见床前搁着把蒲扇,他醒悟过来,是那丫头为他扇宿风。
踱出门,吓大跳,院里挂满他藏在柜里脏衣裳,都洗过,闻着有皂角香味儿。最醒目是他破裤衩,大剌剌挂在正中,屁股上本烂个
着摇头,负手走上山道。他背对着百里决明摆摆手,“寻微便留给你,决明,好生待她。你死得太早,从未好好活过。未事生,焉知死?且为这个孩子,好好活次吧。”
“活你大爷!”百里决明指着无渡背影骂,“告诉你,爷就算变成猪,也不会收她当徒弟!”
无渡走远,留下百里决明和谢寻微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百里决明又朝谢寻微放话,“告诉你,就算变成母猪,也不会收你当徒弟。死这条心,麻利地去山腰石屋找无渡。趁天还没黑,尽早走!”说完进屋,哐当声大力关上门,整座茅屋都在震动,簌簌落下灰来。
谢寻微个人坐在石鼓凳上,望着百里决明紧闭门户,默默不说话。
月亮出来,清幽幽月光漫过窗棂,铺陈在床前恍若严霜片。百里决明闭着眼躺在床上,留心听院埕里动静。没声儿,唯有蝉鸣在响,重叠重。大概走吧,百里决明放心,翻个身。木门忽然吱呀声被推开,谢寻微端着木盆走进来,怯生生道:“百里叔叔,洗脚。”
她力气小,端不稳大木盆,每走步水就晃荡下,许多溅在身上,半边衣裙都湿透。这丫头怎还没走?真缠上他?百里决明很是无语,端详她片刻,道:“你这是给洗脚呢,还是给你自个儿洗澡呢?”
谢寻微蹲在地上,眼泪汪汪把他望着。
“不洗脚,出去。”百里决明翻身面朝里边,不看她。
“不洗脚脚会臭掉。”谢寻微说。
“要你管,就爱臭脚,”百里决明冷哼,“明儿就把你送回老贼那儿,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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