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小时候奔跑在谢家老宅绛红色围廊里,风吹着海浪竹席扑剌剌响,他无意间听见帘后仆人流言蜚语,说他刚出生时宗祠为他起卦,说他这生寡亲缘,鲜恩情,孤克六亲死八方。
他还太小,听不明白,仆人言语中憎恶与嫌弃他却听得出来。他躲在堂屋松柏挂画后面密室里气天,让阖府人急慌慌地寻他。直到六岁那年满门被屠,他从每次生气就躲进去密室里爬出来,母亲倒伏在堂屋冰凉地砖上,蜿蜒鲜血漫过她为他纳鞋底。直到十四岁那年师尊被封印,他眼睁睁看着江左四门大家长剖开师尊胸膛,取出血淋淋
骂人骂得利落,安慰话却不知道怎说。万幸是寻微不在这里,不知往事真相,否则她定很难过。百里决明心里像破个口子,酸苦水从里面汩汩流出来。他想起寻微天真烂漫样子,发黑肤白,笑容生光,是天底下等漂亮小孩儿。那好个孩子,为什要受这样苦?
“错不是你,也不是寻微,是那帮没良心狗贼。”百里决明最后说,“谢岑关,你再好好想想。寻微是你亲骨肉,她直在等你,每回教她风谱,她都要练到大半夜才睡觉。这是你们谢家家传术法,她这努力,就是为哪天你回来,她可以自豪地给你看。”
谢岑关摆摆手,打断他话。
“这多年,想得很清楚。”
百里决明窒,“你……”
“最后再说遍,”谢岑关表情冷硬,“前辈,那个孩子不要,送给你。”
岑寂灯影里,每个字都像个小小鼓槌,敲在裴真,更确切地说,是谢寻微心头。他躺在百里决明罩下影子里,默默闭上眼。
“你说这句话,就当你是放屁,没听见。”百里决明忍住怒气,字句说,“给你三息时间,给重新说过。”
谢岑关沉默片刻,道:“前辈,他岁就走,从没养过他,他不能算孩子。谢家命债太重,过不去心里这道坎。你养他长大,授他经书,教他术法。你是尊师,也是亲父。从今往后,他成亲拜高堂,拜你不拜。他敬养尊亲,养你不养。他摔瓦起灵,送你不送。”他声音很低,却无比清晰,“就当,从未生过这个孩子。”
他话说得那般狠绝,不留余地,斗室下子沉寂下来,只有沉甸甸烛光压在所有人眉间和肩头。裴真眸中片寂静,他素来谋算出众,师尊归来、仙门重启地裂,事事尽在把握。收殓父骨,追查真相,报仇雪恨,他步步行动。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来父亲不回家不是因为死在鬼国,而是因为他是个被抛弃、被憎恨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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