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隐腕间琉璃十八子。小姨低下头,略略抿口汤,眼神不自觉又看向那个孩子,坐在最角落,低着头,碎发挡住眼。
这孩子长得像他爹,并不丑陋,称得上俊,只是经常低着头缀在人群后头,看不见脸,像别人影子似。他轮廓很深邃,用刀笔笔刻出来似,眉角锋利,是刀锋形状。笑起来时候很有朝气,不笑时候却又坚硬清冷,似乎和人隔得很远。
他就是这样性子不讨人喜欢,耷拉着脑袋不怎吭声,总让人觉得晦气。其实他刚出生时候她还抱过他,小小只,裹在襁褓里,皱皱巴巴脸直哭直哭,看她却又笑。她确实是喜欢他,至少在他来她家住之前是这样。她们两姐妹从小就要好,形影不离,她姐姐孩子她当然也是爱。
可他不该到她家里来,他应该和他娘样,被水鬼拖去才好。这样她对他爱就能直延续至今,每次逢到他们娘俩忌日她还会毫不吝惜地花钱做法事。
她想她算对得起他,把他拉扯到这大,这高个儿。只要她儿子去仙山,她不介意多贴点银子给他,让他娶个如意媳妇儿。修道成仙,那是老百姓辈子都不敢想福气。她想那些仙人高高站在云端,看他们定像看灰扑扑尘土似。从今往后,她儿子也能站那高,脚底纤尘不染,寿元千年万年。
戚隐吃完,回屋去。她摇着绢扇坐在门口,静静等候天黑。月亮慢慢升上来,满满个圆,又白又亮,似乎兆示着满人间团圆。她把小圆支到老太太那去,自己悄声儿地上阁楼,纱窗掀开个角,屋子里黑沉沉,木板床上朦胧个黑影。
她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进去。戚隐闭着眼,黑暗里他眉目安详,对切都不知情。她颤巍巍地伸出手,从他搭在床沿手腕上褪下琉璃十八子。那是他爹娘留给他唯东西,她心里忽然感到愧疚。
别怪,对得起你。她在心里说,蹑着脚尖出门,在门窗上挂上锁。回到上房,躺在美人靠上,低头看手上琉璃十八子,深深吐出口浊气来。头回干这种事,心跳得像只脱兔。她丈夫笑嘻嘻地端过盏养颜汤,“还是娘子厉害,辛苦,喝汤喝汤。”
她斜他眼,冷哼声,颇有种自负意味,于是低头喝下那碗汤。
阁楼黑暗中,戚隐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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