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珏起身相送,坐下时假装没留意,啪声,将面碗扫落,汤面泼地,连面碗也碎,那枚荷包蛋沾着泥污,躺在残汤碗渣上。
兰珏叹口气:“怎就手滑,糟蹋张兄好面,连带打你碗,实在惭愧。”从袖中取出钱袋,随便抓把铜板丢在桌上。
张屏面无表情地走到桌边,垂眼看地面,缓缓蹲下身,捡起那颗荷包蛋。
他托着荷包蛋,走到放净水木桶边,舀瓢水,将蛋仔细洗净,放进个碗中,拿扫帚,把面和碎瓷扫进簸箕。
兰珏正要离开,张屏端着簸箕起身,忽然道:“兰大人,这碗面里没有毒。”
字,有什差别?许多人都写得手好字,却不能像张兄这样,做得手好面。”
兰珏说这话,多半出自真心,因为早年临街卖字人中,就有他。兰侍郎年轻时候苦过,特别能体恤这些穷苦小青年们。可惜现在大都说他势利,实在是世人误解。
陈筹又笑起来:“是是,曹兄这才是真正道地见解,可惜不是人人都像曹兄这通情达理。”
兰珏更加通情达理地说:“就连庙里神仙还有人骂,何况等凡夫。说便任他说,做就由做,所谓各人顾各人。”
陈筹搓着手连连点头:“曹兄说得太好!”见张屏端着热腾腾面碗过来,侧身让开路,“可惜今天小弟与张兄有要事,不能与曹兄尽情畅谈,曹兄要得空,就去小耗子巷,和张兄就在最里头门朝北那小院里住。”
兰珏停住脚步,转过身,暮色之中,张屏拄着扫帚站着,如同荒野坟头边,棵孤独酸枣树,带着幽幽苍茫,直视着兰珏。
“兰大人,去你家门口,不是跟你有仇。你家门房吃面,没给钱,那天是去要帐。”
兰珏颔首,挑起筷面,自然不会入口。
陈筹站起身,搓搓手:“张兄,时辰真不早,要不然先去等着,就是巷口朝东那家茶楼里头,二楼包间儿已经订下。你回去之后换换衣裳就赶紧过去。”
张屏埋头收菜板,应声。
陈筹又歉然向兰珏道:“曹兄,对不住,真不是催你意思,你慢慢吃,先走步,你要是觉得这面好,以后多光顾光顾张兄生意……”
连声道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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