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皇上虽未提要发落百官,却也更没叫我们起来,只不紧不慢道:“此事儿既然搁在了御史台,那便由梁大夫决定查或不查罢。朕信梁大夫,定会给满朝一个好交代。”
【贰壹伍】
那日宫里才下
命案竟是场双杀,而我少年时候最仰慕的兰草生竟还是个由小书生代笔的空篓子,那双杀当中的第一杀也正是这小书生。
此案任谁听了都要唏嘘,我这么抢先打沈山山那儿探来,直觉特新鲜,回了台里还乐颠颠儿地正跟几个后生嗑着这事儿,却未料底下人此时竟突然递来道折子。
折子上没署名儿,说是清早被扔在宫道儿上,经人捡了送来。刘侍御当先打开念了出来,当中竟是揭露沈山山他表哥在营中擅改军功、提携亲信的罪过,罗列极其详尽,却不知究竟有没有依凭。
台里众人一闻此折,皆知这是来了事情,笑闹便尽都顿下,而此事儿牵扯到沈山山家里,又更叫我有些心惊,作想下便让梁大夫放我去查。可梁大夫听了,却也不知想着什么,竟拿过去说他亲自处。
由是我几乎接连几日都跟在梁大夫身后打转,就想提防他将骁骑营这事儿给折腾大了。这自然害我遭了梁大夫好几通痛骂,最终也被他赶去了大理寺替他会审一桩案子,结果待到次日上朝梁大夫出列禀报近日待查之案,我却听他将沈山山表哥的罪状添了个十足十,经他抑扬顿挫地徐徐念出来,还没开查竟已像是板上钉钉似的。
那时我慌慌回眼往后头京兆司几人处一看,只见沈山山青白了一张脸,正遥遥同武将列里的他爹相顾一看。
定安侯爷当年是很晚才有了沈山山这独子的,故在有沈山山之前,他因着同亭山将军的情分,便从来将沈山山他表哥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此时自然是心疼得替这侄子保了个奏,说宫道飞书不足为信,梁大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这恰撞在了梁大夫的刀口儿上,叫梁大夫得以捡了个漏子,继续跟皇上参定安侯不顾公私、包庇家小。
如此武将那边儿自有替定安侯爷抱不平的,也更有为亭山府喊冤的,文官这方也得理不饶人,礼部、吏部又不知怎地上了梁大夫的船,一个个嘴皮子翻得比桨快,之乎者也、引经据典,直说定、亭二府徇私枉法,一时文武两方吵起来,闹得整个早朝都乌泱泱的。
鼎沸人声里,我抬头见皇上单手支颐稳坐龙椅,正长指轻叩兽头的扶手,挑了眉一言不发地垂视堂下,似是有意不加阻止这骂战般,反倒冷眼旁观着一场各人都说了什么。过会儿,他只向我爹淡淡望了一眼,眼风不经意扫到我正看他,便又同我笑了笑。
我愣神间,已听我爹轻声一咳,这终于将满朝仕宦的矜持都给咳了回来,这才想起要叩首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