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屏退左右。宫人鱼贯而出,大殿顷刻空荡。
殿门关闭,沉沉声闷响,气流搅动帐幔飘飞,铜鹤灯台烛火明灭。
“见到你真好。”
程千仞怔。
那人长袍曳地,穿过帐幔向他走来,边卸下面具,笑道:“哥。”
“劳驾,请问东宫怎走?”
老人转过头,苍老浑浊双眼直直看着他,不说话。
程千仞想对方可能耳背,当即重复遍问题,就在他忍不住皱眉时,老人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向去三十丈,穿过飞燕游廊,向东十丈,再过西花圆门,最高大殿就是。天黑,你刚来这儿,又没人带你,只凭胆大路摸黑,怎走得出去?”
人上年纪,通病就是批评后辈,程千仞没多想,道过谢便走。
夯实开阔场地。听说宫里有大小十余座马球场,数紧邻东宫这座最大。
歌舞升平年岁,精力旺盛年轻人痴迷打马球,以彰显自信和桀骜,现在王朝精英子弟大多去向战场,经历更惊险、更严厉考验。从皇宫到京郊,球场都空下来。
他本想见识下宫廷御马,却先看见球场外围浮雕走廊。壁画刻在数丈高石壁上,繁复防护符文与刻刀痕迹融为体,行云流水、栩栩如生。
骑兵奔袭、箭矢如海、巍巍边城……东征之战中每场经典战役雕刻在这里,曾是帝王最引以为豪辉煌功绩。然而对照今日,东民南迁,王朝版图失去白雪关,未免显得日薄西山、凄凉无奈。
程千仞顺墙壁行走,打量壁画,宫娥内侍遇见他,远远行礼叩拜,不敢近前,生怕冲撞贵人。
这笑容令人目眩神迷。
背后传来苍老声音:“别回头。回头走错路。”
老人指是条近路小道,他穿花拂柳,不多时,眼前霍然明亮。盏盏琉璃宫灯高挂,东宫极乐殿金碧辉煌。等候已久侍从们小跑迎上前,程千仞摆摆手,健步如飞拾级而上。
“哐当!”
孤身人推开菱花门,他认为,自己此时大概风尘仆仆、自信而霸气。
但落在殿内那人眼里,来者发冠微乱,礼服也不整齐,温暖春风吹得他脸颊泛红,像只摸不清状况,闯进猛兽洞穴兔子。
等他看完浮雕长卷,天色已经暗,接近点灯时分。七拐八转,四下无人,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皇宫真很美,他也真迷路。
单刀赴会豪情早被消磨干净,程千仞深呼气,平静心情。
不远处廊下立着道人影,他走近前,见是位麻衣布履、手持竹杖老人。
气质平庸、面目平凡,毫无贵气可言。市井间是喝茶下棋大爷,换在宫里,可能是内务府匠造师傅、御膳房老厨子、礼乐坊老乐师。总之在宫墙内生活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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