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衣恍然想起,那个为期三年约定,也该是时候兑现。
然而那个人还没回来。
他在风雨欲来时提灯而立,眼中不见山河倥偬,亦无夜归人。
“因为你得活着。”谢无衣犹豫着摸摸他头发,居高临下,目光沉沉,“你早晚会知道那是哪里,不过就算知道,也不许早早就去,否则不允。”
谢离还太小,他是个死心眼儿孩子,多少机变都用在钻牛角尖上,故作自矜,实际上比谁都懵懂可怜。
谢无衣生败于算计,自然知道生死难测,可他从来不信命,那这个被他亲自抚养三年孩子,当然也不能信。
他回头看着那盏灭掉灯火,忽然便有大限将至预感。
将谢离驱回房间,谢无衣提盏白灯笼,慢慢踱步到断水山庄门前。
“爹,做个梦。”谢离抬起头,眼眶红红,“梦见你去个很远地方,再也不回来,还让自己好好,别跟去。”
谢无衣手僵下。
良久,他道:“男子汉休作儿女态,梦而已,回去睡吧。”
谢离喏喏点头,又忍不住问他:“爹,世上有什地方是最远?”
远?
?
……
谢无衣那晚睡得很不好。
他身体已经破败,晚上经常睡不好觉,但是这夜辗转反侧终不成眠,耳闻窗外风声凄凄,眼见屋内烛火摇曳。
阵风吹开半掩窗扉,桌上烛火顿时灭。
那块玄武石碑上刻字映入眼帘——天下风云出辈。
怎奈何……入江湖,岁月催。
谢无衣方过而立,却在这刻觉得自己老。
也许死到临头人,都会变得多愁善感吧。
风越来越大,刮得手下灯笼不断晃动,夜幕沉沉,明月渐被乌云所掩,似乎大雨将至。
南辕北辙,天涯海角,算不算远?
但只要有心,总会有相见那天。
真正遥不可及,大概也就只有生死殊途吧。
谢无衣道:“有个地方,去就回不来,别人也找不到……”
谢离疑惑地看着他:“那是什地方?为什找不到?”
都说人死如灯灭……他没来由地心里跳。
谢无衣从床上翻身坐起,倒盏凉茶慢吞吞地喝,手不知怎有些发抖。直到房门突然被敲响,他抽开门闩,看到小少年抱着木刀,仰着头看他。
他对这个孩子向来有种不知所措尴尬,既不打算迁怒苛责,也做不什慈父,基本上除指导武艺再没多少交集,眼看着三年来日渐疏远,却没想到今夜会突然到来。
谢无衣还没想明白,谢离就松开木刀,抱着他腿埋头蹭蹭,几滴温热液体浸透中衣,让他更加迷茫。
“你……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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