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琢玉见来人副文书打扮,出声问道:“你是?”
司录忙道:“属下文仲卿,乃京兆府司录,特来协助大人,得知大人今日上任,已将近年卷宗悉数整理妥当,就放在桌案上。”
这是个聪明人,也是个老油条。
公孙琢玉抖抖袖子,边往里面走,边问文仲卿:“听闻京兆尹今年换三人,是否为真?”
文仲卿笑着道:“自然为真,第任大人被广平王世子鞭从马上抽下来,现在还躺着不能动弹呢,第二任大人审错案子被都察院弹劾,现在发配回老家去,第三任大人……也就是楚连江楚大人,被那凶手吊死在房梁上。”
手都狠狠攥起来,然而他未来得及发作,便听另人道:“穷苦人家多有衣食贫乏,若不是逼不得已,个好好男子想来也不会入宫净身,何必出言中伤,如此轻贱人……”
这声音低沉又平和,他鬼使神差便将火压下去。
奴才,阉人,这两个词是杜陵春心中根刺,轻易触碰不得。
暮色沉沉,菱花窗上片疏疏密密树影,夜风顺着缝隙吹进来,帐幔轻动。红烛无声且缓慢燃烧着,红泪偷垂,最后燃烧殆尽,缓缓灭,冒出缕青烟。
杜陵春见公孙琢玉翻身蹬掉被子,又拉上来给他盖好。静静躺在床上,心想姐姐何必让他找什知心伶俐人,身边不就有个,自己已然找到。
文仲卿说着,抬手指指头顶根横木,上面有道绳子勒出浅色白痕:“大人当时就被吊在这根木头上。”
公孙琢玉顺着他指抬头看眼,心想怪渗人,不仅渗人,还晦气。看文仲卿眼,总觉得这人在指桑骂槐:
这个人不嫌弃自己是奴才,也不介意自己残缺,看自己目光从来不带着异样。会教他写字,给他念诗,还会给他买米糕……
杜陵春某种时候也像个孩子,有很多事想和杜秋晚这个最亲姐姐说,但很可惜,都不能说。桩桩件件,都和公孙琢玉有关。于是他只好藏在心底,藏得谁也看不见。
京兆尹掌治京师,可参朝议,府下共辖二十三县。可以说这偌大京城倘若犯什官司,都绕不开京兆府。只是这官位不易坐,十年换十五个人,平均算下来年不到就要换任,可见是个高危职业。
公孙琢玉清早从床上迷迷糊糊爬起来,坐着马车抵达京兆府时候,人还没睡醒。他看着京兆府门前两只威风凛凛大石狮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里已经不是江州,下意识扶扶自己头上官帽。
司录早便在此处迎接,见身着绯色官袍年轻大人从马车上下来,料想便是新上任顶头上司,忙迎上去:“敢问可是公孙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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