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遗音没有再说话,暮残声推开他准备站起来,眼前忽然黑,漫天飞花次第凋零,如水月华也逐渐消散。
“准你走吗?”
琴遗音本身就像曲泠泠琴音,无时无刻不在撩拨心弦,当他有意要去亲近个人时,哪怕明知画皮之下有蛇蝎心肠,终是无人能决绝抵抗。
他在世上辗转红尘千百年,不死不灭不沾因缘,除几番逢场作戏,再没有谁能在曲终人散后留住他半分眷恋。因此,七弦琴上业障丛生,婆娑幻境内玄冥木生长得遮天蔽日,琴遗音肆意玩弄着众生感情和欲望,哪怕遇到硬茬子也不觉恼怒,只当难得珍宝要好生对付,最后那些顽固灵魂也往往化作掌中团软泥,落在玄冥木根系上。
只有这回,暮残声爱他是真,与他为敌也是真,琴遗音用尽浑身解数,耗费百年光阴,没能把这妖狐引入魔道,没能让他心生三毒执妄,甚至没能让他打破原则界限。他就像个动心克己苦行者,会为盛世倾慕,却不因繁华折腰,在某些方面固执得让琴遗音都觉得烦躁。
脸高挂在玄冥木上,这些年交锋来往把心魔这点兴趣彻底点燃成执念,哪怕化为死灰,终究也会复燃。
“你不会,但是……没有来生,由不得你。”暮残声退出他近乎钳制怀抱,解开衣衫露出从右边臂膀蔓延到胸膛白虎法印,在月华下有流光窜过,仿佛那只虎活过来,随时择人欲噬。
在他接掌白虎印不久后,琴遗音就见过这法印,可那时它还只有巴掌大,盘踞在暮残声臂膀上位置,现在却几乎要爬过对方半个胸腹和背脊,仿佛它正在侵蚀这具身体。
“西方白虎命主杀伐,凶兵伤人亦伤己,更不容败者留存世上,其主人每次落败都会被它汲取部分魂骨精髓,死后魂入白虎天诛域,可这世上哪有常胜不败?”暮残声单手按住虎头位置,“用它镇住西绝,也镇住所有怯懦后路,百年里历经厮杀无数,纵是杀身亦成仁。你说……还能活多少年?们还能纠缠多久?琴遗音,你告诉。”
他今晚着实是醉酒,把压在心头事情股脑吐个干净,而琴遗音言不发,目光死死落在那白虎法印上。
酒意随着心情起伏,伴夜风起刮上来,半晌后暮残声冷静下来,披起衣衫准备离开,冷不丁被人抓住手臂,用力掼在地上。
(十三)
琴遗音伏在他身上,双手压住他手腕,满头黑发顺着动作幅度披散下来,那双诡异眸子里浮现抹幽冷暗光。
“放弃白虎印。”他字顿地道,“你放弃它,跟你去天净沙。”
暮残声凝望他很久,心口好像被蚂蚁啮噬样又疼又痒,终是摇头,轻声道:“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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