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亭心道:“这少年好大力气。”在檐下站会,又进去看陈操之作画。
陈操之这时已经静下心来,旁若无人,专心作画,他先画那片桃林,用是这个时代没有小写意点染法,落笔成形,不能更改,通过墨彩干、湿、浓、淡变化、笔法刚柔、轻重、顿挫,表现桃花形态和质感,这种点染法对作画者画技修养要求很高,不是胸有成竹者难以落笔,要求意在笔先,气势连贯,前世陈操之学吴冠中那种蕴含中国古典审美西洋风景画时运用过这种点染法,这几日早起登山观览桃林全景,闭上眼睛,就是粉红片,所以现在画来真谓是落笔如飞、如有神助——
祝英台瞧得有点发呆,这种画法他真是闻所未闻,用这种画法来画远景桃花
陈操之坐到画案前,祝英台与祝英亭兄弟二人左右分坐于画案两端,品沉香袭人,陈操之提起笔又放下,摇头笑道:“贤昆仲这样盯着,真是无从落笔。”
祝英台微哂道:“奔马迎面、大风摧树,犹自神色不变,此之谓名士风度,兄弟只是边上看你作画,你就心神不宁、无从下笔,这等修心养性功夫还欠磨砺吧。”
陈操之笑问:“设若某日你行于路上,不慎被那驾车鲁西牛头撞到溪里去,你从溪里挣扎爬起,泥水淋漓,那时还有名士风度吗?”
祝英台细长清亮眼睛凝视着陈操之,徐徐问:“子重兄要驱牛撞?”
陈操之微笑道:“岂敢,假设尔。”
祝英台道:“若以假设论事,则俗不可耐矣,尝闻会稽谢氏安石公与孙绰孙兴公等泛海,风起浪涌,诸人并惧,唯安石公吟啸自若,舟子见安石公未令归舟,亦不敢返航,船去不止,风浪转急,安石公乃徐徐曰‘如此将何归邪?’舟子承言即回,众人皆服安石公雅量——若依子重兄假设,风摧舟沉,命既不存,又何谈雅量!子重兄平素都是这样论事吗?”
这个祝英台辞锋太犀利,要辩起来又没完没,陈操之淡淡道:“流传开来是雅量,未流传开来是遇难,如此而已。”
祝英台眉毛挑,还待再辩,陈操之道:“要辩难清谈,改日吧。”又提起笔来,祝英台便不再作声。
祝英亭不想看陈操之作画,气恼地起身出草堂,见陈操之两个仆人个坐在檐下做木匠活,另个举着根六尺齐眉棍在不远处“霍霍”地舞弄,舞得性起,突然棒打在溪边株桃树干上,“嚓”声,齐眉棍断折,还好那株桃树年深日久,枝干粗壮,没被拦腰打断,但那树盛开桃花,时间全落尽,半落在岸上,半零落到溪中,顺水漂去——
舞棒少年吐吐舌头,将折断齐眉棍也丢进溪里,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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