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升平三年菊月与陈操之别后,谢道韫常能听到关于陈操之传闻,陈母弃世、陈操之结庐守墓、斗垮褚俭、钱唐陈氏入士籍、王劭盛赞陈操之有夏侯玄、刘琨风范……当然,更多是陈操之与陆葳蕤之间传言,诸如陈、陆二人在吴郡时日日相见,相约终身厮守云云——
每每听到这些传言,谢道韫就微微而笑,心道:“陈操之在吴郡怎可能日日与陆葳蕤相会!论起来,陈操之与——和小遏相处时日更久吧,白日里在草堂听讲,夜里时常弈棋清谈,那桃林送客曲真让人难忘啊,三魂七魄似有魂魄永远留在那里,不然为什梦里会常常在那片桃林外踯躅徘徊?”
花梨木书案上,叠十二卷书册,正是谢玄去年从钱唐带回《老子新义》、《论语新解》、《音韵论》、《明圣湖论玄集》和《卷冰雪文》,谢道韫摩挲这卷卷陈操之亲笔书写、亲手装订书册,想着陈操之结庐守墓、勤学不辍情景,不禁心中感动,那草棚灯影,寒来暑往,麻衣少年手不释卷、笔不停书身影似乎就在眼前——
这十二卷书册谢道韫
遥’之论,妙理清通,吾师与之反复辩难,竟不能屈之——”
袁通惊道:“竟有这等事?范武子之玄辩竟连支公都不能屈之,那他岂不是江左年轻辈第人!”
支法寒道:“范武子痛恨清谈,是以要在清谈上折服他人,据闻当世玄言诗宗孙绰孙兴公与范武子辩难终日,竟为范武子所屈,范武子还妄图挫败吾师,虽未如他愿,但其玄辩恐非小僧所能胜之,敢请陈檀越相助。”
陈操之敬谢不敏道:“在下虽曾研究过玄理,但甚少与人辩难,言讷口拙,恐负子才兄所托。”
袁通与陈操之只是初次见面,未领教过陈操之才艺,对这个轰动全城美男子嫉妒多于敬佩,担心陈操之徒有其表、华而不实,只因是支法寒力荐,所以袁通才来请陈操之助谈,现在听陈操之说,便道:“那好,还是法寒师兄为助谈吧。”
支法寒也未再谦辞,毕竟对于个雅好清谈者而言,也是极渴望挑战强手,若能理屈范武子,岂不是为师增光!
……
夜雨滂沱,屋顶筒瓦响成片,风雨声中,偶尔传出棋子敲楸枰脆响。
谢道韫独坐西窗下,听着窗外骤雨声,纤长手指拈起枚黑子敲在棋枰上,端详会,又拈起枚白子紧紧靠在先前那枚黑子左边,棋盘上有近百枚黑白棋子,犬牙交错、缠绕追击,无声厮杀异常激烈——
这是三年前谢道韫与陈操之同路回钱唐、在小镇广埭客栈歇夜时下那局棋,那夜也是大雨如注,那夜谢道韫第次未敷粉与陈操之相见,可是陈操之似乎对她素颜不觉有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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