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抗美听得浑身发冷,不禁把棉袄领子紧紧。
李家良声音低沉地说:“听说恢复高考,咱们农场年轻人都乐疯,可就是高兴不起来,总在想:考上又能怎样?走出这狐领子乡又能怎样?切真会好起来吗?想就身冷汗……”
“老李,你想得太多。这想,活着就没啥奔头。”雷抗美说,“没你聪明,没你站得高看得远,只是觉得,不管环境怎样,还是要努力做点儿什,为自己,也为灾难深重祖国。”
李家良长叹声:“所以,说绝望。”
两个好友正望着从锅里升腾雾气,各自想各自心事,突然就听见外面传来天崩地裂声巨响!
显得老成得多。
“没啥,高考,不想去。”
“你说啥?!”雷抗美惊讶地瞪圆眼睛,神情渐渐严肃起来,“老李,这不是开玩笑,咱们农场这帮年轻人里,数你看书最多学问最大,难道你舍得把自己辈子沤在这兔子不拉屎地方?”
李家良目光呆呆。
“你倒是说话啊!别人想离开都想疯,你咋还犹犹豫豫?这回高考跟家庭成分没关系,你还担心个啥?”
雷抗美猛地跳起来,掀开棉布帘子就推门出去,顿时被狂风噎得喘不上气来,定睛看,不由得大喊起来:“老李!快点出来!棚子塌!马都跑!”
李家良冲出来看眼,跑到倒塌棚圈边,从地上捡起根套马杆,嗖声抖出去,套索正好套在匹青色马脖颈上。那马还没来得及挣扎,李家良跃而起坐上它背脊,将嚼铁勒,那马声长嘶,前蹄腾空,在原地转几转,虽然打着喷嚏,却服帖。
李家良对雷抗美喊道:“去把马群截回
很久,李家良才叹口气:“只是……有些绝望。”
“啥?”雷抗美没听懂。
“这十年,总觉得把人世间切丑事都看尽……这狐领子乡,是偏远,是穷苦,是兔子不拉屎,可没有那多虚、假、无知、愚蠢,没有把人往死里作践,从来那天起,就觉得这是个世外桃源呢。”
雷抗美沉默片刻,说:“你讲这些,都知道,但是邓公出山,国家就有希望……你就说这天到晚玩世不恭,哪天夜里12点之前睡过觉?从县城图书馆偷那些中医古籍,纸都恨不得读破,不就是想把老祖宗好东西继承下去吗?”
“可是你信不信,假如将来有天,中医重新大行其道,你钻研那些医理,还是不如‘人血馒头’更受欢迎。”李家良苦笑道,“读那多史书,早看透,几千年封建皇朝,取代者和被取代者其实是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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