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物仍旧盯着桌上文书,继续若有所思,再次随口答道:“俗语说得好,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斩草不除根,野火吹又生。”
方逢时听方应物左句老话右句俗语,十分头大,苦恼道:“这两边怎还都相反?老话和俗语到底谁更有准头?怎办对方家好处比较大,秋哥儿你就拿个主意出来罢!”
方应物心里叹口气,想问他真实主意?他主意就是拿去卖帮自己还债!
如果以上县衙要挟,把这封文书卖给程总甲,他总该捏着鼻子吃下罢。若是作价三十两,自己债务岂不有望还清?
下花溪村虽然没比上花溪富到哪里去,但是以程总甲能力,在全村凑上三十两银子还是有可能。
面对方家人和王家人联合起哄,程开泰自从当里长以来,从未感受到此刻这样巨大压力。
把柄落到方家手里是方面;另方面,本来在花溪这块地面上,他和县衙胥吏情面是最熟,遇事往往能靠着几分情面压下去,被人抓把柄不见得会怎样。但这次那方应物却号称能直通知县,下子就将他优势彻底打消。
脸色变又变,程开泰勉强挤出几分笑容,隔着人群对方应物道:“应物小哥儿,两家同在花溪岸边讨生活,又何必如此吓唬人,杀头玩笑可不是好开。”
方应物样露出笑容,回道:“老总甲说得不错,是这个道理。明日就是端午佳节,还是不要煞风景,过端午再结今日之事如何?”
程开泰便有所明白,看来方应物似乎也不想就此鱼死网破,那事情便可以解决,至少可以缓缓图之。
即便凑不齐三十两,能给个二十两也好,差不多就可以还付半数债务,起码解燃眉之急,避免某些失去人身自由悲剧发生。
本来他是做好万准备,实在不行就先卖田地还债,但能不卖还是不要卖好。在这年头观念里,崽卖爷田不是好兆头。
可现在问题是,这文书是全族利益所在,虽然过程由自己手策划,但别人肯定不认为这利益是完全属于他。
拿
当夜,方知礼老族长家中,方知礼、方逢时、方应物老中青三代人围着盏小小臭油灯。
灯旁边则是程家人作茧自缚授人于柄那封嫁娶文书。若不是三人议事,方知礼肯定舍不得点灯,这太浪费。
连经历几次事情,方逢时简直已经对小字辈方应物奉若神明,急不可待地问道:“秋哥儿,依你之见下面将如何是好?”
方应物盯着桌上文书,若有所思,随口答道:“老话说得好,得饶人处且饶人,穷寇莫追,须防困兽犹斗、狗急跳墙。”
“那就这样轻轻放过,不想法子多从程家赚点好处?”方逢时犹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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