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是个虚空物事,人总得装些东西进去,才能安心。有人装功名富贵,有人装圣贤道理。多少都得依仗些外物,才立得起来。旦外物没,心便像皮囊漏气般,人也就倒。就如咱们做生意,有钱,才觉得气壮,没钱,便低头丧气。这便是把自己心当作钱。佛家这点解得深透,心只是个空明,不依不傍,不增不减。穷也好,富也罢,心能始终空明,人才屹立不倒。于得失之际,才能始终安然。”
“不忘初心?”
“对,看个人,不看他有什,而要看他没有时节。最简便法子,是看他闲来无事、独自静处时候。他若能坐着住,享得清静,这人便是他自己。若是坐立不安,总得抓些什、做些什才能安心,这人便是失信于心,自家做不得主,也难立得起来。”
回想
“你把个‘信’字看得小。”周长清笑着摇摇头。
“小弟读书不精,还请大哥详解。”
“也不敢说真悟透这个字。不过,这些年反复思忖,多少有些自家体认。在看来,这个‘信’字,由里及外,能分作四层——心、、人、世。”
“哦?这见解头回听到,大哥快讲讲。”
“先来说心。人心乃人之本,信,先是从心开始。你信什,便是什。”
纾民阨,阜邦财,使兼并豪强者不得作。
市之大政,于是乎在。
——王安石
“你可还记得几年前咱们两个论‘信’?”周长清忽然问。
冯赛心头正乱,不知道周长清为何忽然提到这个,但还是点点头。
“境由心造倒知道,但信什便是什,怎解?”
“譬如人生在屠夫之家,其父自小就教导他,你这世注定只能做屠夫。那孩子若信,生便只把自己当作屠夫。他若不信,便会试着去做其他人。譬如他相信自己能做个剑客,便会去学剑;若信自己能成君子,便会去学圣人之学。”
“有道理。不但境由心造,这人生世,也是由自家心中所信而定。”
“这里面还有层更要紧意思。”
“什?”
“那时时候未到,你恐怕未必真能解透。儒家学问,正要在行事中去思、去解、去行,才是活学问。如今你遇事,正是体认好时机。”
几年前闲谈时,周长清曾问冯赛:“你如何看这个‘信’字?”
当时,冯赛略想想,随口答道:“人心难测,人与人交往,先求便是个‘信’字。信得过,才愿交往;信多少,便交往到多少地步。”
“道理是对,却不深透。你如何解孔子所言‘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获信于人,才能自立?”冯赛虽读过儒家经典,却只是顺眼看过,从不曾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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