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这等事必定隐秘,不会在天禄阁中公然行事。司马迁顿时想到石渠阁秘道,窃走古本《论语》的人,与删改这史录的恐怕是同一起人。卫真在那秘道中发现另有一条岔道,必定是通往这里。他环视四周,阁中书架林立、书柜密列,不知道秘道入口藏在何处。但无论如何,删改史录必定得先从秘道中取走原本,在别处删改后,再悄悄送回阁中。
刘德史录上究竟有什么言语?为何要删改?
司马迁沉思片刻,随即明白:刘德当年所收大多是古文儒经,而朝中得势掌权者均为今文经派。古文经一旦公诸于世,今文经地位必将动摇。此事定是关涉到古本《论语》及其他古文儒经。
司马迁又查看刘德后人,刘德共有十二子,他去世后,长子刘不害继嗣河间王位,次子刘明封兹侯。
三年后,天子颁布“推恩令”[推恩令:各刘姓诸侯王权势日增,不断危及天子威权,元朔二年(前127年)汉武帝刘彻为削弱诸侯王势力,颁布“推恩令”。《史记·平津侯主父列传》:主父偃上书“‘愿陛下令诸侯推恩分子弟,以地侯之。彼人人喜得所愿,上以德施,实分其国,不削而稍弱矣。’于是上从其计”。],命诸侯王各自分封子弟为列侯,名为“推恩”,实则是拆分藩国封地,离析诸侯势力。此令颁布不到一年,刘德长子刘不害去世,次子刘明因谋反杀人,弃市除国。其他十子一
前往天禄阁查寻档案。
他找到河间献王刘德的案卷,抽出来,展开细读。
读到最后,却不见刘德最后一次与天子问策对答的内文。而且,纪录中有些文句似乎不通,反复读了几遍,又发现有一些段落缺失,所缺者为刘德与儒生论学语录、几次向宫中所献书目。
更令他吃惊的是:这些缺失之处,上下文笔迹与全文笔迹略有不同。
这档案是司马谈当年亲手记录,父亲的笔迹司马迁自然无比亲熟,而那另一种笔迹乍看十分相似,仔细辨别,便能看出是在模仿司马谈笔迹。
司马谈虽然崇尚道家,不重儒家,但生为太史,他一生求真,毫不隐晦,而且生前曾屡次赞叹过刘德品格,定不会有意略过这些内容,即便空缺,也定然要令文意自然贯通,绝不会让文句如此阻塞梗断。
“果然……”司马迁喃喃道。来之前,他便预感不妙,现在猜测被印证,仍遍体一阵发冷。
卫真凑近那卷书简,仔细参研了半晌,小声道:“编这竹简的皮绳是后来换的。”
司马迁也俯身细看:这简卷编成至今已有三十多年,竹简已经黄旧,穿编竹简的皮绳却要新一些。看来是有人拆开书卷,抽去其中一些竹简,删改了文句,而后另用皮绳穿编。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删改史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