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芳轻轻摇摇头,闭紧嘴。
待半天,桐芳摘下个小戒指来,递到高第手里,而后用双手握住高第手:"高第!从今以后,在家里咱们彼此不必再说话。他们都知道咱俩是好朋友,咱们老在块儿招他们疑心。以后,不再理你,他们也许因
大小能找个事作;你作事,愿意刷家伙洗碗作你老妈子;敢保,咱们俩必定过得很不错!可是,你不肯走;个人出去没办法!""舍不得北平,也舍不得家!"高第很老实说实话。桐芳笑笑。"北平教日本人占着,家里教你嫁给刽子手,你还都舍不得!你忘,忘摔死车日本兵仲石,忘说你是个好姑娘钱先生!"
高第把双手搂在磕膝上,楞起来。楞半天,她低声说:"你不是也不想走啦?"
桐芳扬头,把缕头发摔到后边去:"不用管,有办法!"
"什办法?"
"不能告诉你!"
"那,也有办法!反正不能嫁给李空山,也不能嫁给蓝东阳!愿意要谁,才嫁给谁!"高第把脸扬起来,表示出她坚决。是,她确是说实话。假使她不明白任何其他事,她可是知道婚姻自由。自由结婚成她种信仰。她并说不出为什婚姻应当自由,她只是看见别人那作,所以她也须那作。她在生命上,没有任何足以自傲地方,而时代强迫着她作个摩登小姐。怎样才算摩登?自由结婚!只要她结婚,她好象就把生命在世界上拴牢,这,她与老年间妇女并没有什差别。可是,她必须要和老妇女们有个差别。怎样显出差别?她要结婚,可是上面必须加上"自由"!结婚后怎样?她没有过问。凭她学识与本事,结婚后她也许挨饿,也许生娃娃而弄得稀屎糊在娃娃脑门上。这些,她都没有想过。她只需要段浪漫生活,由恋爱而结婚。有这段经历,她便成摩登小姐,而后堕入地狱里去也没关系!她是新时代人,她须有新时代迷信,而且管迷信叫作信仰。她没有立足于新时代条件,而坐享其成要吃新时代果实。历史给她自由机会,可是她迷信教历史落空。
桐芳半天没有出声。
高第又重句:"愿意要谁才嫁给谁!"
"可是,你斗得过家里人吗?你吃着家里,喝着家里,你就得听他们话!"桐芳声音很低,而说得很恳切。"你知道,高第,以后帮不你忙,有事!要是你,就跺脚走!在们东北,多少女人都帮着男人打日本鬼子。你为什不去那办?你走,你才能自由!你信不信?"
"你到底要干什呢?怎不帮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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