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高价钱。"就四十五吧,卖!"天佑非常坚决。
四十五块而外,又东拼西凑弄来十五块,他把六十元还给柜上。他可以不穿皮袍,而不能教柜上白赔六十块。他应当,他想,受这个惩罚;谁教自己没有时运,生在这个倒霉时代呢。时运虽然不好,他可是必须保持住自己人格,他不能毫不负责给铺子乱赔钱。
又过几天,他得到日本人给他定物价表。老人细心,款款慢慢看。看完,他声没出,戴上帽头,走出去,他出平则门。城里仿佛已经没法呼吸,他必须找个空旷地方去呼吸,去思索。日本人所定物价都不列成本三分之二,而且绝对不许更改;有擅自更改,以抬高物价,扰乱治安论,枪毙!
护城河里新放水,预备着西北风到,冻成坚冰,好打冰储藏起来。水流得相当快,可是在靠岸地方已有些冰凌。岸上与别处树木已脱尽叶子,所以眼便能看出老远去。淡淡西山,已不象夏天雨后那深蓝,也不象春秋佳日那爽朗,而是有点发白,好象怕冷似。阳光很好,可是没有多少热力,连树影人影都那淡淡,枯小,象是被月光照射出来。老人看眼远山,看眼河水,深深叹口气。
买卖怎作下去呢?货物来不。报歇业,不准。税高。好,现在,又定官价——不卖吧,人家来买呀;卖吧,卖多少赔多少。这是什生意呢?
日本人是什意思呢?是,东西都有定价钱,老百姓便可以不受剥削;可是作买卖难道不是老百姓?作买卖要都赔得塌胡涂,谁还添货呢?大家都不添货,北平不就成空城?什意思呢?老人想不清楚。
呆呆立在河岸上,天佑忘他是在什地方。他思索,思索,脑子里象有个乱转陀螺。越想,心中越乱,他恨不能头扎在水里去,结束自己与切苦恼。
阵微风,把他吹醒。眼前流水,枯柳,衰草,好象忽然更真切些。他无意摸摸自己腮,腮很凉,可是手心上却出着汗,脑中陀螺停止乱转。他想出来!很简单,很简单,其中并没有什深意,没有!那只是教老百姓看看,日本人在这里,物价不会抬高。日本人有办法,有德政。至于商人们怎活着,谁管呢!商人是中国人,饿死活该!商人们不再添货,也活该!百姓们买不到布,买不到棉花,买不到切,活该!反正物价没有涨!日本人德政便是杀人不见血。
想清楚这点,他又看眼河水,急快打转身。他须去向股东们说明他刚才所想到,不能胡胡涂涂就也用"活该"把生意垮完,他须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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