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看着老三,连连微微点头。忽然,老人低下头去。他想起自己儿孙。
"怎啦?钱伯伯!"
老人慢慢抬起头来,勉强
虽然已是秋天,钱诗人却只穿着件蓝布单道袍。他白发更多;两腮深陷,四围长着些乱花白胡子。他已不象个都市里人,而象深山老谷里修道隐士。静静他坐在供桌旁个蒲圈上,轻轻敲打着木鱼。
听见脚步声,老人把木鱼敲得更响点。用只眼,他看明白进来是瑞全。他恨不能立刻过去拉住瑞全手。可是,他不敢动。他忍心控制自己。同时,他也要看看瑞全怎样行动,是否有切应有谨慎。他知道瑞全勇敢,可是勇敢必须加上谨慎,才能成功。
瑞全进佛堂,向老人打眼,而没认出那就是钱伯伯。他安详把捎马子放下,而后趴下恭恭敬敬给佛像磕头。他晓得怎作戏,不管他怎急于看到钱伯伯。他必须先拜佛;假若有人还钉他梢,他会使钉梢明白,他是乡下人,也就是日本人愿意看到迷信鬼神傻蛋。
老人,看到瑞全安详与作戏,点点头。他轻轻立起来,嗽声;而后,向佛像后面走。
瑞全虽然仍没认出老人,可是听出老人嗽声。"钱伯伯"三个字,亲热,有力,自然,冲到他唇边。可是,他把它们咽下去。拾起捎马子,他也向佛像后面走。绕过佛像,出正殿后门,他来到个小院。
院中有个小小砖塔,塔旁有棵歪着脖柏树。西边有三间小屋。钱诗人在最南边间外面,和位五十多岁和尚低声说两句话。和尚,看瑞全眼,打个问讯,走入正殿,去敲打木鱼。
钱诗人向瑞全点手,拐着腿,走进最北边那间小屋。瑞全紧跟在老人后面。
进屋门,"老三"与"钱伯伯"象两个火团似,同时喷射出来。瑞全歪肩,把行李摔在地上。四只手马上都握在处。瑞全又叫声"钱伯伯",可就想不起任何别话来。在他记忆中,钱伯伯是个胖胖,厚敦敦,黑头发,安良温善,诗人。他也想到,钱伯伯左右应该是各色鲜花与陈古图书。他万想不到钱伯伯会变成这个狼狈样子,和在这些个破小庙里。楞会儿,他认识钱伯伯,正象他细看会儿那被轰炸过城市之后,便依稀认出街道与方向。老人眼正象从前那闭闭。老人声音还是那低柔和善。
"看看你!看看你!"老人笑着说。他深陷双腮不帮忙使他笑容美好,可是眼角上笑纹还很好看。"看看你,老三!"
瑞全怪发僵教老人看,不知怎样才好,只傻乎乎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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