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个宪兵,跟着地上滚人转来转去,找准机会,冲着老人太阳穴就是下,李老人下子就不动。
两个宪兵住手,叫白巡长把所有没把窗户糊严实住户,都抓走下狱。
宪兵和白巡长都走,院子里人窝蜂似围上李四爷。自从他当里长,不知道挨他们多少骂。那是贫困逼得他们平白无故地骂人。如今,为他们,他躺下起不来。大家都哭。
大伙儿把李四爷抬回家,四爷两个多小时人事不知。虽说还没有解除警报,四大妈什也不管不顾,大声哭许久。她升着火,给老人烧开水喝。小羊圈人把警报忘个干二净,进进出出,都来看李四爷。
凌晨两点才解除警报。祁老人直没睡下。他过小会儿就走出来看看韵梅,然后回到自个儿屋里躺下。
家,压根儿就没有灯油,也没有煤。
宪兵拿电筒往窗户上刷地照去,白巡长吓得直冒汗。至少有三户人家没把窗户给糊黑。李四爷忍不住骂出声来:"他妈——!连浆子都给,怎……"
白巡长知道事情闹大。为这,他就得丢差事。他气急败坏地连忙问道:"为什不把窗户糊起来?为什?李四爷跟不是嘱咐又嘱咐吗?"他这话是冲七号人说,可主要还是讲给日本人听,好洗刷他自己和李四爷。"真对不住,"站在边个女人可怜巴巴地说,"孩子把浆子给吃,白巡长,给们说几句好话吧,年四季孩子们都没见过白面。"
白巡长没话说。
日本宪兵懂中国话不多,听不懂那个女人说是什。他不分青红皂白,上去就给李四爷两嘴巴。
韵梅披件破棉袄,靠在门框上,再不就半醒半睡地坐在门前台阶上。她很想去看看李四爷,可又不敢走开。不管是不是真有空袭,她都得坚守岗位。不论怎说,不能给家里人惹
李四爷楞住。虽说为生活他得走街串巷,跟各种各样人打交道,可他从来没跟人动过手;要是看见别人打架,不管人家拿是棍棒还是刀枪,他都要冒着危险把人家拽开。
他气炸肺。他忘记自己向反对动武,忘记自己谨小慎微处世哲学,只看见眼前站着两畜牲,连个白胡子老头也敢打。他从容不迫,声没吭,举起手来,照着日本人脸就是下子。他忽然觉着非常痛快,得意。他没作声,把所有劲儿全用在拳头上。
宪兵大皮靴,照着李老人腿阵猛踢,老人倒下。
白巡长不敢拦,他想救出自己老伙伴,可又惹不起那两个发狂野兽。
院子里人谁也没动动。老人抱住个宪兵腿,把他拖倒在地,两人就在院子里滚成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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