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甭管!跟他好好地讲讲理!”
“王掌柜!老大敢作那不体面事,是因为有洋人给他撑腰;咱们斗不过洋人!王掌柜,那点债,还!还!不管怎为难,还!”
王掌柜考虑半天,决定暂且不催多老大还账,省得多老大真把洋人搬出来。他也想到:洋人也许不会管这样小事吧?可是,谁准知道呢?“还是稳当点好!”他这告诉自己。
这时候,多老大也告诉自己:“行!行!这手儿不坏,吃得开!看,既不知道闹出事儿来,牛牧师到底帮不帮忙,也还没搬出他来吓唬王掌柜,王掌柜可是已经不言不语地把酱鸡送到手里,仿佛儿子孝顺爸爸似,行,行,有点意思儿!”
他要求自己更进步:“是呀,赶上风,还不拉起帆来吗?”可是,到底牛牧师支持他不呢?他心里没底。好吧,喝两盅儿壮壮胆子吧。喝四两,烧卖脸上红扑扑,他进便宜坊。这回,他不但要赊对肘子,而且向王掌柜借四吊
;也有买点别人不敢摸赃货,如小古玩之类,送到外国府去;或者奉洋人之命,去到古庙里偷个小铜佛什,得些报酬。他们各有门道,都不传授给别人,特别是多老大。他们都看不上他背诵“亚当生塞特”和讨论“遍身是眼睛”,并且对他得到几吊钱赏赐也有那点忌妒。他是新入教,不该后来居上,压下他们去。来二去,他们管他叫作“眼睛多”,并且有机会便在牛牧师耳旁说他坏话。牛牧师有“分而治之”策略在胸,对他并没有表示冷淡,不过赶到再讨论“启示录”时候,他只能得到吊钱,尽管他暗示:他小褂也象那些活物,遍身都是眼睛!
怎办呢?
唉,不论怎说,非得点好处不可!不能白入教!
先从小事儿作起吧。在他入教以前,他便常到老便宜坊赊点东西吃,可是也跟别旗人样,月倒月,钱粮下来就还上账。现在,他决定只赊不还,看便宜坊怎办。以前,他每回不过是赊二百钱生肉,或百六包盒子菜什;现在,他敢赊整只酱鸡。
王掌柜从多二爷那里得到底细。他不再怀疑十成所说。他想:眼睛多是在北京,假若是在乡下,该怎样横行霸道呢?怪不得十成那恨他们。
“王掌柜!”多二爷含羞带愧地叫:“王掌柜!他欠下几个月?”
“三个多月,没还个小钱!”
“王掌柜!,慢慢地替他还吧!不管怎说,他总是哥哥!”多二爷含着泪说。
“怎能那办呢?你们分居另过,你手里又不宽绰!”
“分居另过……他祖宗也是祖宗!”多二爷狠狠地咽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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