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既不明白实业是什么,又觉得“实业”二字颇为时髦,不便轻易否定。对了,定大爷就是这么样的一个阔少爷,时代潮浪动荡得那么厉害,连他也没法子听而不闻,没法子不改变点老旗人的顽固看法。可是,他的元宝与房产又遮住他的眼睛,使他没法子真能明白点什么。所以,他一阵儿明白,一阵儿胡涂,象个十岁左右、聪明而淘气的孩子。
他只有一个较比具体的主张:想叫大清国强盛起来,必须办教育。为什么要办教育呢?因为识文断字的人多起来,社会上就会变得文雅风流了。到端午、中秋、重阳,大家若是都作些诗,喝点黄酒,有多好呢!哼,那么一来,天下准保太平无事了!从实际上想,假若他捐出一所不大不小的房子作校址,再卖出一所房子购置桌椅板凳,就有了一所学堂啊!这容易作到,只要他肯牺牲那两所房子,便马上会得到毁家兴学的荣誉。
定大爷极细心地听取二哥的陈述,只在必要的地方“啊”一下或“哈”一下。二哥原来有些紧张,看到定大爷这么注意听,他脸上露出真的笑意。他心里说:哼,不亲自到药铺问问,就不会真知道有没有万应锭!心中虽然欢喜,二哥可也没敢加枝添叶,故意刺激定大爷。他心里没底——那个旗人是天之骄子,所向无故的老底。
二哥说完,定大爷闭上眼,深思。而后,睁开眼,他用细润白胖,大指上戴着个碧绿明润的翡翠扳指的手,轻脆地拍了胖腿一下:“啊!啊?我看你不错,你来给我办学堂吧!”
“啊?”二哥吓了一跳。
“你先别出声,听我说!”定大爷微微有点急切地说:“大清国为什么……啊?”凡是他不愿明说的地方,他便问一声“啊”,叫客人去揣摩。“旗人,象你说的那个什么多,啊?去巴结外国人?还不都因为幼而失学,不明白大道理吗?非办学堂不可!非办不可!你就办去吧!我看你很好,你行!哈哈哈!”
“我,我去办学堂?我连学堂是什么样儿都不知道!”二哥是不怕困难的人,可是听见叫他去办学堂,真有点慌了。
定大爷又哈哈地笑了一阵。平日他所接触到的人,没有象二哥这么说话的。不管他说什么,即使是叫他们去挖祖坟,他们也嗻嗻是是地答应着。他们知道,过一会儿他就忘了说过什么,他们也就无须去挖坟了。二哥虽然很精明,可到底和定大爷这样的人不大来往,所以没能沉住了气。定大爷觉得二哥的说话法儿颇为新颖,就仿佛偶然吃一口窝窝头也怪有个意思儿似的。“我看你可靠!可靠的人办什么也行!啊?我找了不是一天啦,什么样的人都有,就是没有可靠的!你就看我那个管家吧,啊?我叫他去买一只小兔儿,他会赚一